杨小羊
第十九章 纯真友情
红瑰就是在这样的境遇下来到了刘家堡子。来到了周家。做了周复的媳妇。
也是因为周复对她的大打出手,让红瑰彻底失去了生活的信心。面对那口水井她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她觉得自己没有未来,也不愿再去回忆。只求一死。命运又一次和她开了玩笑。她不但没死,修文也活了下来。
出生的时候,按结婚的月份算是早产。这一意外恰好掩盖了她婚前有孕的尴尬。“这媳妇命硬啊,这孩子也真是命大,换个人说不定就流产了!”人们对此啧啧感叹着。
少年时期的修文,在刘家堡子有了雅云的相伴,生活变得不再空白。她们除了每天回家睡觉的时间分开以外,其它所有的时间都是形影不离。雅云的每门功课都很好。修文却有些偏科。数学对她来讲是件十分头疼的事。可修文的作文很好,总被作为班里的范文,被老师朗读。
记得有一次老师留的作文,修文没有及时完成。为了教育其他几个作文一塌糊涂的同学,课堂上老师又让修文把自己的作文读给同学们听。
在同学们期待与仰慕的目光中,情急之中的修文捧起自己空白的作文本,按照老师给的题材绘声绘色的现场即兴发挥起来!在修文声情并茂的朗读中,得到了来自老师和同学们热烈的掌声!而只有雅云知道真相。可修文的成绩始终在雅云的后面,因为老师说了,偏科就像瘸子走路,是永远也跑不过双脚健全的人的。
有一次雅云到修文家里做作业。因为一道数学题周复给修文一遍遍的讲解,一边带着哄劝的口气,还有不停地安慰。迥然似一个仆人对公主的耐心。看在眼里,雅云的内心有深深地羡慕和失落!
时间久了,雅云发现修文是一个有父亲宠爱的幸福女儿!敏锐的内心,使她封闭的情感有一种不能释怀的郁结在流动!
又有一次修文因为对一些书籍的处理和爸爸争执。周复说这些读过的书可以继续收藏,有些可以留给弟弟妹妹,将来中考的时候,有些试题可以当复习资料。对数学试题恨之入骨的修文,坐在书海里不抬头也不看方向,恶作剧般的任意的朝着不同的方向,把手里的书像扔皮球一样的相继飞出去!“不要不要,让它们消失,我讨厌它们!”修文觉得好开心啊!
周复嘴里叫嚷着“别扔别扔,这孩子这么不听话,快别扔了!”那语气既像制止又有溺爱。
修文看着手忙脚乱的爸爸一边捡书,一边不急不恼的吆喝她,调皮的嘻笑任性的胡闹着!跟父亲无原则的撒娇是每个孩子最温暖的一件事。这一幕被雅云看在眼里,身影越发的落寞孤单。她就那样孤零零的站在那片树荫下。痴痴地望着无理取闹中不断嬉笑的修文!
常常黯然神伤的雅云,让修文觉得,她身上有一种忧郁的特质让她既怜惜又爱慕!因此修文总是以一个女汉子的姿态事事冲锋在前,凡事都显得更雀跃更有勇气,处处充当庇护者的姿态!虽然在此之前她的内心也同样是卑怯的孤单的。
记得有一次,雅云在迟疑了很久后,第一次开口向修文求援:“在离刘家堡子不远,她原来住的地方,有户人家借了她家30块钱,她妈妈去要了几次,都没有结果。她是家里的老大,她觉得自己一点用也没有。”
修文听了,义愤填膺地说:“等星期天我陪你去要钱!”雅云看着修文不容质疑的口吻,瞬间也变得信心百倍,眼睛发亮,坚定地点了点头!
星期天一大早,在雅云的带领下,两人骑着自行车,飞驰在杨柳依依的林间小路上。大约一个多小时后,她们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屯子,随着雅云的指引,她们走进了一户破旧的农家院。院子里站着一个看上去五十开外的农妇。警惕的目光始终在打量着她们。
雅云和修文对望了一下,似乎在给对方以鼓励。
扶着一根扁担的农妇始终没有开口。雅云怯生生走上前“五娘,我是小云。”
那女人一脸的冷漠。
“啥事?”充满戒备的两个字毫无色彩。
“我来看看那30块钱,我。。。。。。”
“啥30块钱?谁欠你30块钱?”她尖利略带沙哑的大嗓门把修文吓得一抖。她完全没防备女人这么嘶哑高昂的嗓门。
修文跨上一步护在雅云前头厉声喝道:“你是怎么做长辈的,有话不能好好说,干啥这么吆五喝六的?”
“哎呦喂,小云你还真出息了!在哪弄来这么个小黄毛丫头,小嘴儿巴儿巴儿的!我告诉你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女人比比划划着自己和自己动起手来。
“五娘,我爸没了,我们孤儿寡母的,实在不好过,你就把钱还给我吧,我妈因为这事成天骂我!欠债总是要还的嘛!”修文第一次看到雅云说这么多话,而且激动的带着哭腔。
“你们家那年借我那口酸菜缸到现在没还,你还朝我要钱,我还没朝你要钱呢!”女人喷着吐沫星子吵吵着。
“可是那缸明明是你自己没及时收起来冻裂了,怎能说我们没还?”雅云眼泪含眼圈对质道。
“你就跟你妈一样歪驴不上线,赶紧走,我没钱给你,要不你拿出你爸那本事,你给我一刀!”那女人歪着头指着自己的脖子比划着。
修文疑惑的看了一眼雅云:她看到雅云瞬间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她赶忙过去扶住好朋友。回头大声说“不管怎么说,反正你就得欠债还钱!否则我们就不走了!”
“不走你就站着,起开!别耽误我干活!”女人挑着一担水在狭窄的过道粗鲁的通过,把两个女孩子撞得东倒西歪!修文想要继续上前和她理论,雅云一把拉住了她。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像霜打的茄子。骑着自行车,在一个僻静的小路旁,雅云从车上跳下来坐到了树荫下。雅云掉泪了。这让修文十分内疚。
她叹了口气“都怪我不能帮你,还被那泼妇欺负,要不我们再回去试试?”
“不用了!”雅云看了修文一眼。
“我们尽力了,不关你的事!”雅云的眼里尽是悲伤。
“我只是忽然非常想念爸爸!”修文茫然的望着柔弱的雅云。
回到刘家堡子,路过雅云家。“进去坐坐吧”!这是修文第一次受到邀请。她使劲的点点头。
这是一个偌大的院子。院子里稀稀朗朗生长着一些不太旺盛的蔬菜,墙头地角荒芜着,茂盛了一些不知名的植物,而越发显得凌乱空旷。门旁杖子上拴着一条半大的精瘦的狗,摇着尾巴。屋子里除了两个旧式的紫黑色的老木柜以外,空无一物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到处是鸡屎。炕上和屋门后分别站着两个年龄不等的女孩子,见到雅云进来,笑嘻嘻的叫着大姐。大张着嘴好奇的看着修文。
“这些都是你的妹妹?”修文有些意外。
“是啊”雅云莞尔一笑。
这时院子里传出一声女人的破锣音儿“小三儿——你死哪去了?鸡都进园子了!”炕上一个有着憨憨笑容的女孩子,咕咚一声跳下地,笑嘻嘻拍拍手上沾上的鸡屎跑了出去。
一会儿进来一个气势汹汹的中年女人,她说不上哪里有些缺陷,头,眼,嘴都朝着一个方向使劲儿,让人也弄不清到底是脖子的病还是眼睛的病?总之不论对方人在哪里,她的脖子和眼睛始终固执的有它自己的方向。
她似乎正要大声的教训哪个女儿,却忽然发现有个修文站在那里。瞬间换出一张热情加好奇的面容。
“婶子好!”修文礼貌的说。
当她三言两语打听完修文的祖宗八代后,抿着嘴感慨着“唉,人周老师那可不是一般的人儿,人那是能写会算,那一年额外的油水就得老大了!”她下垂的嘴角不停地着发出啧啧的感叹和羡慕。
修文觉得,如果自己是个男孩,她立马就能把雅云嫁给自己。她也第一次知道原来爸爸在外人眼里是很有才的文人!雅云妈口中的话题,也任意跟着她的嘴型变换着主题和角度。最后似乎有些累了,把屁股一抬倚在炕沿上,看着眼前几个孩子,用一种几乎懒得再去重复的口吻自言自语道:“谁像你们那不长心的绝户爹,临了儿临了儿给我剩下这么一窝没用的丫头片子,我连个撑腰壮胆儿的都没有”几个小的像听单口相声般的看着妈妈继续傻笑嬉闹着。
“你说你早死几年也行!”她边说边生动的拍打着两手,我走道(改嫁之意)是不是也好轻手利脚儿的,你说你弄了弄这么一群拖油瓶白吃饱儿留给我,自己倒轻松了!现在又来到刘家堡子这个兔子不拉屎的倒霉地方,你说我还能去死啊。。。。。。嘻嘻嘻!”她似乎又因为第一次和修文见面就说了这么多不体面的事有些自觉尴尬,又自我解嘲般的干笑的几声。
修文一直被雅云妈吸引着注意力,没有注意雅云的表情。所以当一声尖利的喊叫来自雅云的时候。修文吓了一跳。
修文回过头,吃惊的看到:从不高声的雅云,却已泪流满面。连着最后那句嘶喊的尾音儿,“——你闭嘴吧——!可别说了!”一路上泪还没干的雅云又已泣不成声。
她慢慢蹲到地上口齿不清的哽咽声。“别说我爸,你别说我爸了行不行?”
本已经被自己累得兴致渐无,要接近尾声的女人,忽——的一下又来了精神“你嚎丧啥?不知还以为你挺孝顺呢?你那死鬼爹有啥好的?他给你留啥了?留多少钱?他好你咋不跟他去呢!都是些赔钱货,你还不愿意了?!”
“妈!我求你别说了!在外人面前。人都已经没了,你又何苦这么糟贱他?他毕竟是我爸!”雅云两眼通红,声泪俱下!”
从那以后修文大致了解了雅云家的一些情况。更多的,雅云不说她也不问。可她们毕竟还只是十几岁的孩子,面对好朋友的痛苦,同样柔弱稚嫩的修文,也只能是含泪相对,默默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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