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他马上就要离开了。
这间不足十平米的房间,白色的墙皮,白的像失去了血色苍白的面容,那抹蚊子血像是天外来客在这里显得格外突兀却令他疯狂。白色的床单没有一丝褶皱包裹着木质的床板,与房顶的白交相呼应仿佛在比谁比谁更白。每天躺在唯一的这张床上,日复一日的相对,闻着静谧的如同死亡的味道。这样的日子整整过了十九年十一个月三十天十一小时。
一缕笔直的阳光穿过窗户,被镶嵌窗户的墙面阻挡,像经过水面折射的光,变得扭曲。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张动一下木质板就发出吱嘎吱嘎得像恶魔啃噬骨头的叫嚣响声,也像是他在心里无声的抗拒着要离开的喧嚣。他就这样望着光束中飞舞的灰尘,开始羡慕它们,它们为什么就可以这样肆无忌怠的永远活在阳光下。
床板发出一声响动,一个高大的背影,一身灰色的帆布衣,打着赤脚,伸出手想要攥住那自由的灰尘也许是想抓住那抹阳光?纠结的内心又起了恐慌害怕的感觉,从几何时离开变成了累赘成了恐怖不及,展开的手心一条条深色的痕迹在阳光下彰显的分外明显,他将手攥紧了心脏的位置,仿佛心要跳出来,控制不住。突然的动作震跑了那柔弱的灰尘,那抹光也跟着他窜脱到了他的脸上。那是一张怎样的脸?黝黑的面颊,布满沟壑的眼额,脸上深深浅浅的痕迹。
应该是秋天了吧?那面只有脸大小的窗户,外面那棵树看不到深埋的树根也看不见参天的树顶只能看见半截粗壮的树干。偶有落下的黄树叶,飘零孤单仿佛在说这就是现在的他。
外面树梢上那只欢快的鸟,虽然他从来没有与这只鸟见过面。如今这只鸟又在叽叽喳喳的叫着,也许马上他就可以见到它。可是那迫切的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抗拒见到它。也许天空是蓝的,白云是多样的,也许黑白色的世界已经变得多彩,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他,被禁锢在脸庞大小的窗户世界。他又能怎样?
一个小时漫长又如白驹过隙,他还是迈出了那道门。
果然外面的世界已经变得面目全非。那棵树参天,透过树梢的阳光晃得人眼睛睁不开。与那只鸟终于见面,它拥有华丽的羽毛、高傲的姿态、自由的飞翔,他与它擦肩而过,只是它未曾认出那听了它鸣叫二十年的他。宽阔的马路,熙熙攘攘的人群,他终是与一切格格不入。二十年,从三十而立的大好年华到如今知天命的年纪。对于他,花花世界已没有了诱惑,曾经的不甘早已消失殆尽,留下的只有心里的抗拒和无所适从。
刺耳的喇叭声,血液撒落一地。他安详的闭上眼睛躺在血坡中,他终是没有勇气走出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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