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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舒服了,这里的水是温热的,一点儿都不冷。啊!自从“死了”以后还没有正正经经地洗过一次澡,这次终于如愿以偿了。没有人打扰的感觉真好啊,听着鸟儿的叫声,看着倾泻而下的超级大瀑布,四周的水面泛起点点碎光,湖水也是清澈见底,仿佛一点儿污垢都没有,一定要好好洗一下,好好放松一下!食人魔?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吧?刚才四处观察过了,静谧的出奇我才跳下来的,这里仿佛班得瑞的仙境一般安详,我曾多少次因为工作导致精神紧张而去听他们的音乐放松心情啊,那些音乐描绘的不就是这里吗?以前的时候,只要一听音乐楼上总会出现咚咚咚地敲个不停的声音,真他妈令人烦躁!要不就是不停地钻,就像要钻穿你的脑壳儿一样!也不知道楼上是哪户人家,一年四季好像总在装修,而且每次装修都在我听音乐的时候进行,有时候真想拿上菜刀上楼把他们全砍死!呼!现在好啦,鸟儿发出的声音多么动听!闭会儿眼睛安神享受一下。其实,有些事情不需要想的太明白,也没法想明白,不是所有问题都能解决的嘛。就比如说现在,你想弄清楚自己为什么没有死?反而来到这里遭遇了一系列稀奇古怪的事情?弄得清楚吗?就算弄清楚了能怎么样呢?回到从前那种生活么?再也别叫我回去那种生活了!每天都像打仗一样,早晨醒来,我的喉咙就一阵干咳,非得干呕出来才会痛快!胸部发闷,脑子里好像需要解决一系列无法解决的问题,然后,每天又要扛着这些问题回来,直到入梦以后。每天我都做着同一类型的梦:就是后面有个人要杀我,他不停地追,我不停地跑,不停地去跑业务,不停地赚钱,不停地吃,不停地相亲,不停地哭泣,不停地日复一日想着自杀。呼!现在好啦,再也没有快乐药丸需要扩展的业务啦。达芙妮,公司就交给你们啦,估计你们还在为我哭泣呢,公司的所有财产你们分了吧,反正都是我们合伙骗来的钱!每个人都出了一份力呢,但是天有不测风云,谁知道一次交通事故就夺走了我年轻的生命呢?可是,他们为什么要为我哭泣呢?不会的!别自作多情了,你是个资本家,他们恨恶你还来不及呢,你把他们带上了邪道,去帮你卖你的快乐药丸儿,把全世界的正常人都看作抑郁症患者,让他们买你的产品,吃完以后就像吸了吗啡一样还要吃,让他们获得摆脱抑郁困扰的几个小时,然后,他们就会执着于那几个小时的快乐而再去买你的产品,这就是人的本性同时也是我利润的来源,没有办法。哪里有什么抗抑郁的药物?人类如果连心灵问题都能解决,那就不会有那么多刑事犯罪了,药物只能暂时缓解病情,这个操蛋的世界没有解脱!
我仰起头,用右手往脖子上撩起一把水,然后使劲擦了起来。
要是有肥皂就好了,不过没有也没关系,据说火焰的灼烧可以让人变得洁净,很显然,上帝觉得焚尸炉的火无法洗干净我,就把我带到这么个地方来,用水再洗洗。活着有什么意思?那个世界我不想回去了,我受够了!我受够了!他妈的!别看我是公司的领导,可是我在那里一个朋友也没有,达芙妮?也不算是我的朋友,我没有朋友,我的朋友都结婚生孩子当爸爸了,那些曾经与我共享快乐时光的朋友们,他们永远不会回来了!他们偶尔还不要脸地邀请我去他们的聚会,我才不去呢,我去了说什么呢?他们的话题都是同样的,家庭、房子、车子、孩子上学、各种我们父辈考虑过的问题,他们现在都仿佛若有其事地、严肃地、不敢怠慢地考虑着,他们觉得自己成熟地很,自己是大人了,他们肩负着家庭的,怎么说来着?责任!他们以此为荣,并会极力给旁观者这么一种感觉,我肩负的是祖国的重任,我非常重要!同时还经常对我说我是他们见过的最自以为是的人。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可笑,可悲又可笑。不是么?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地球上最痛苦的人,每个人都他妈的想修理其他人!然后日日夜夜就是我们这样一群人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矛盾天天有,但愤怒却又不能杀人,否则还会被别人杀。而且,而且我发现,人的年龄越大就越怕死,活的就越像老乌龟一样,用各种“有效的”方法使自己不生气,让自己变得正确,“活着是最主要的”这个口头禅听得我耳朵长了茧子。小时候我是多么自由!那时候我也知道活着最重要,但是不会天天像念经一样在嘴边背诵,然而我越来越发现自己走进了自己安排的囚笼,并且心甘情愿忍受日复一日的重复,重复同一条路线去上班,重复同一个地点去投放广告,重复在公司对面的肉饼店点同一种套餐,重复地坐在餐厅同一个位置,说重复的话说的上瘾,就是那种正能量的,不极端的话,重复地说,不停地说。不错,重复有这么一种特性,他能给你一种神秘地安全感,让你觉得可以把自己包裹在一种习惯的帐篷里。
我又仰起头,用左手往右胳膊上撩起一把水,然后使劲搓着。
这种习惯的帐篷会让你感觉在家一样安宁,就像一种镇定剂让你不愿意去接触其他未知的领域和新事物了,人也就越来越像乌龟缩进自身的壳子里一样了。身上的泥真多,搓也搓不干净,多泡一会儿吧,把身体泡得疏松一些,那些泥就好搓了。我和他们聚会的时候,时常感到一种莫名的孤独与烦恼,第一,我不认识他们的老婆,第二,我不认识他们的孩子,第三,我们变得无法交流了。每次聚会都有一种失落感,我并不是感觉被朋友们排斥出去,而是感觉被整个社会排斥出去,因为你没有结婚成家,你到任何一个地方,他们都在神秘地给你介绍对象,神秘地,非常神秘,他们为什么主动为我介绍对象呢?就是因为我跟他们的老婆多说了那么几句话吗?或者是,太搞笑了,我没成家过的那么开心为什么非要我和他们一样呢?想不通,想不通的事情就不想了,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想通的。不能较真儿,这是谁说的来着?好像是一位伟大的人说的。
我用手开始搓大腿根儿的泥,越搓感觉越舒服。
伟大?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伟大这个东西?反正我已经厌倦了伟大这个词,有很多人,他们见到我就说我很伟大,因为我很善良,因为我把快乐药丸卖给了每一个抑郁症患者,或者是那些怀疑自己得了抑郁症的人,他们说我救了他们非常伟大,有的客户还来我的办公室看我书架上摆放了四百多本儿名著和现代小说以及各种哲学经典,他们大吃一惊,又买了不少快乐药丸儿。那些书我早就不看了,至少不怎么看了,再也不会想自己会成为伟大的小说家什么的了,那些都是过去,都是美好的回忆了,那些想当小说家的梦想……早已经被现实所击碎,只有快乐药丸儿才能让我快乐,这个时代需要我的快乐药丸!
我把后背倚靠在左岸,抬起左腿,开始搓起后脚跟儿的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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