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看儒家书上讲五伦:父子有亲,夫妇有别,长幼有序,君臣有义,朋友有信。一切都那么合理,按部就班,像天上的星辰一般美丽、天然又正确,人一生下来就是星座里的一颗星,镶在人类历史的幽蓝天幕上,散发着永恒的和谐之光。
后来听西方文学课,又讲西西弗斯的神话。巨人推巨石上坡,推上去,滚下来,如是者无数,单调且无意义的重复,像经济危机里为糊口浪掷人生的民工。又讲人被抛掷到世间,是所有偶然的集合,活着或死去,皆由不可知的概率支配。知道概率只有上帝——一个不可证伪的存在。
再后来,钟情不太看得懂的老庄。庄周梦蝶,不知谁是谁,朦朦胧胧的逍遥。鲲鹏驰骋宇宙,纵贯时空,在另一个空间永远生猛下去。凤凰非梧桐不栖,只进楝实和甘泉,清贵得不似生物,倒也活的很有安全感。道德经里的宇宙零道德,零温度,无始无终地存在着,它就是意义本身。
在没完没了追问意义的年岁,看什么都有道理,又看什么都没意义。到了不再去追问的年纪,似乎又体悟到冥冥中一双不轻不重的大手,一对不喜不怒的眼睛,或托举,或观照,或等待,或推促,造就了一个不断完整的我。或许可以叫它命运,或者其他的什么,总之它成了那个“意义”的一部分,而我又成了它的一部分。就像水滴汇入大海,我也在汇入的路上。
鲁迅说,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也许,世上本没有“意义”,活的时日多了,就感受到了意义。道可道,非常道,那个不可名状、无处不在、让人倚赖又从其中来的,像母亲又像父亲的,像太阳又像月亮的,弥漫充塞天地间,无始无终又意蕴无穷的伟力,须臾不离身边和脑海,它就是身体和脑海本身。我是它的一部分,它也是我的一部分。它给我力量去探寻它,了解它。了解它就是了解自己,了解一切。
为了探寻它,人们趟出了很多路子——艺术、科学、宗教…本是殊途同归,可不同路的人们互相攻击,不知所以,非要用偏见搞出个对错是非。盲人摸象,摸到的都是象,又都不是。明眼人看到真相,说出来,盲人能明白几分要看造化了。世间的羁绊障碍,矛盾龃龉,说白了就是眼盲心盲,被幻象困住了。用一生,睁开眼,睁开多少算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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