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偶遇息子
原野之上，一人一马疾驰飞奔，留下一地孤单的马蹄印。公孙骄不想回城，也不晓得要去哪里，平生第一个女人居然背叛了自己，而且还倒在了自己最讨厌的权臣怀里，一国之君却不得不去忍受如此奇耻大辱，谁让自己手中没有权势呢。越王不寿派这么一个不守妇道的公主到晋国来究竟是何居心，难道就是来羞辱自己的么？他不敢面对城中的军民，不敢面对自己，只能信马由缰奔驰在原野之上，内心的失落与不快交织散落在风中，无迹可寻。
公孙骄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啸而过，无暇观赏周围的风景，只不停地挥舞着马鞭，马儿吃痛越跑越快，越快越跑。马儿倏然停下，公孙骄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登时摔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遂起身扔掉马鞭冲马儿嘶吼道：“我打你你就摔我啊，什么破马臭马，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
马儿不喜不悲，就这么定定地望着公孙骄，公孙骄遂抱起马头痛哭道：“还是你最好，对寡人不离不弃，我们兄弟两个要一起奋战到底，走，我请你吃草！”
公孙骄仔细一看十步之外便是一片宁静的桑林，方才马儿是怕撞在桑树上才突然停下摔倒自己的。桑树大都不及臂弯粗，个个如婆娑的女子，风情万种。树下芳草青青，偶有野花点缀其间，微风轻拂着大地，令人宁静舒爽的沙沙声不绝。树上绿叶片片，青涩幼小的桑葚挂在枝头，让人不由得期待起成熟后的采摘，那该是多么美妙的时刻啊！
公孙骄牵着马儿徜徉在这片桑林之中，约莫走了二三里，但见有两名俏丽女子，肩背背篓，仰头在桑树间灵便得采摘着嫩嫩的桑叶，一名女子道：“你看这片桑林长得多快啊，这蚕白天吃的多，夜里吃的更多，要多准备些桑叶才行。”
“息子姐姐，我还不晓得这桑树能养蚕呢，我的背篓满了，先回去了！”一名女子转身往近旁的茅草屋走去。
公孙骄走近一看这不是洛水边遇到的华息子嘛，遂吃惊道：“华息子，是你？”
华息子抬头一看，却见自己曾经心动的男子公孙骄牵着一匹马站在不远处，遂道：“公孙骄，你不是回晋国为君了么？怎么又跑到我们周室的王野来了？”
公孙骄走近后道：“我骑着马闲逛来着，自己也不晓得怎么跑到天子的土地上来了，你这是在劝桑么？”
华息子道：“是啊，王室的收成不好，又没有诸侯来进贡，我便来这里劝乡间野人们种些桑树养蚕。”
公孙骄道：“距此不远便是我晋国的新城宅阳，如今城中只有商贩，你能教我们晋国人养蚕么？”
华息子也想同公孙骄在一起，遂道：“反正我也闲来无事，到哪里劝桑都是一样的，那便走吧！”
公孙骄没想到请个人这么顺利，便调笑道：“能与姑娘共乘一马实在是幸甚，姑娘请上马！”
“你就一匹马啊？能和一国诸侯同乘一马，是不是太无礼了？”华息子虽然在成周之时便对公孙骄有了好感，但二人共乘一马还是觉得有些紧张，不过见公孙骄调笑自己便取笑道，“我能与一国之君同乘一马也是幸甚幸甚，何况还在他灰头土脸的时候，哈哈！”
公孙骄羞愧道：“能不能不提我的脸啊，寡人够狼狈得了。”
华息子半是调笑半是关切道：“该不会是被我们成周的野人打劫了吧，想想一国之君被打劫可真好玩，不如把你的马让给我骑，我也过一把打劫国君瘾，哈哈！”
公孙骄无奈道：“好啊，连你也想着打劫寡人，不过现在就一匹马，由不得你了，华姑娘。”
华息子道：“你叫我华姑娘？呵呵，太好玩了，这称呼从没人叫，还是叫我息子吧！”
公孙骄道：“你姓华我不叫你华姑娘还叫你妹妹么？”
华息子嗔道：“谁说我姓华了，我是子姓华氏，名叫息，先祖是宋国公族，遭逢国家动乱，便出亡到了周室，如今已有七代了！”
公孙骄道：“原来这样啊，看来是我无知了！”
华息子道：“你在成周时就这样，大事洞若观火，明察秋毫，小事却不求甚解，浑浑噩噩，有时我真怀疑你是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公孙骄没想到华息子居然能猜到自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的第六感真是厉害，遂自嘲道：“我在成周不学无术可是出了名儿的，息子姑娘习惯就好，走，我们上马吧！”
于是二人共乘一马，耳鬓厮磨，华息子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和一个男子在一起，心中如小兔一般上串下跳，久久不能平息，今日我这是怎么了，难道和男子在一起就是这种感觉么？
马上颠簸不已，息子想抱着心仪的男子却又不敢抱，只紧紧抓缰绳的尾端，紧张兮兮地坐在马后，一刻也不敢乱动。
公孙骄想起了自己离开成周那天期待华息子来送别却没有等到，遂问道：“息子姑娘，当初我离开成周那天你怎么失约没来送行啊？”
华息子本来想说自己也曾送别，只是没有让你见到罢了，可却只能装作没有发生过的样子，自欺欺人道：“有么？或许可能答应过，是家里有事儿来不了吧！”
公孙骄心道原来人家根本不记得这件事了，自己还一直难以忘怀，莫非她根本不喜欢我，遂不在言语。华息子从来没有骗过人，还在懊恼要不要反悔，但又不好意思开口，二人便这样尴尬得在马上胡思乱想。不多久便到了宅阳城，城中众人见国君打马归来，终于放下心来，继续忙碌起来。
之后数日，公孙骄便张罗着去郑卫二国买来一些桑树幼苗，请华息子来指点如何移栽在城外道边，不时还能听到华息子那仙乐一般的琴音，实在是一种享受。后来段干木来报说毕竟是以选美而来的，总不能两手空空让四卿怀疑，公孙骄便道：“段干师兄，孟姒一事让寡人对女子失望了，美人还是不要选了，选来选去还徒费钱物！”
段干木道：“我看不像吧，要君上真是对女子失望那怎么还老往桑林跑，而且还乐此不疲，怪哉怪哉！”
公孙骄道：“息子姑娘帮我们植桑林，劝农桑，寡人只不过是去视察一下进度而已！”
豫让煞有介事道：“那怎么这段时日不见君上视察城北码头的货运情况呢，以前君上可是一天去好几次的，莫非货运不重要？”
公孙骄故意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道：“事情要一件一件地办，货运走上正轨自然要多关注农桑了，这是为君之道，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段干木道：“臣下说起媒来也是一件一件的办，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一件不落，君上要是对息子姑娘有意让臣下去说媒，保准让君上尽快抱得美人归，哈哈。”
公孙骄心道自己还没有问过华息子有没有许人，不过看这样子八成没有，不然也不可能跟着自己来宅阳，万一人家息子姑娘对自己没有好感说媒成功了那不是害人家么，遂道：“此事再议，寡人观侍卫当中大多尚未成家，既然我们想继续迷惑智伯，段干师兄的说媒功夫又如此了得，那不如这样吧，你就张罗到郑卫二国聘些女子，替侍卫兄弟们完婚吧！”
段干木原来还以为国君有些好美色，可如今明明对息子姑娘有意却如此含蓄，男女尚未婚配就去说媒很正常啊，不晓得他为什么不行动，君上不会受了打击开始好男风了吧，不过为侍卫选妻这事儿倒是一件善举，遂道：“君上能克制一己私欲却时刻想着为侍卫们调和阴阳，真是克己复礼的典范啊！”
公孙骄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为侍卫们安排相个亲罢了怎么却被手下上升到克己复礼的高度，这帮儒生真会戴高帽子，遂自信道：“那是那是，寡人克己复礼的修为可是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
豫让在一旁道：“君上，矜持，要矜持！”
公孙骄道：“寡人是什么样的人你们知道就行了，以前寡人跟你们不是很熟只能拘于礼法，如今我们在宅阳披荆斩棘绝处逢生，随性一些不是更好么？”
段干木道：“君上有一颗赤子之心，只是以前被四卿所压制着，如今海阔天空无人管辖放松一些也好。不过我方现下虽然武士不少，可文臣欠缺，实在是一大忧患啊！”
公孙骄心道自己要是像穿越小说的主角一样发明个纸张普及古代识字率那就开展科举制广纳人才，可造纸不会啊，没带着搜索引擎来古代啊，遂叹道：“寡人现在也是忧心如焚啊，要不我们到他国招纳一些人才？”
段干木道：“如今列国局势太过复杂，而君上势力弱小，要是混进他国细作只怕会坏了君上大业，等到四卿倒台之时君上真正拥有晋国了才适合到他国广纳贤才！”
公孙骄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这一套理论，乍听段干木如此猜忌人才，遂叹道：“众人之唯唯，不如一士之谔谔！赵无恤之父赵鞅连阳虎这等窃国大盗都能为己所用，段干兄为何如此猜忌他人？”
“人之唯唯，不如一士之谔谔”正是赵无恤之父当年招揽人才时的一句名言，晋国人人皆知，可并不适用与公孙骄这个傀儡国君，豫让顿时反驳道：“君上，赵氏兴于我晋国已两百余年，其本宗又人才济济，当然能驾驭了鲁国一叛臣，而君上手下这三万新卒尚未完全归心，一旦他国势力介入，我们能驾驭得了么？”
段干木也道：“君上纳贤之心臣下知晓，只是切不可操之过急，赵无恤虽看似柔弱，却有乃父遗风，赵鞅当年欲专晋权，便利用阳虎除掉忠于公室的窦鸣犊、舜华二位贤大夫，因此孔夫子才识破其真面目，故临河而叹！”
公孙骄想想也是，自己如今的地位就有点类似梁山第一任头领王伦，要是迎来林冲之流不是等着被人火并嘛，呸呸呸，什么比喻啊，我好歹也是一正面人物，怎么跟王伦那个嫉贤妒能的蠢货比，就好比马尔代夫之类的小国想重用拉登，结果很可能先被拉登颠覆了，遂道：“寡人明白了，赵氏纳贤之策只适用与当时的赵氏家族，若生搬硬套恐怕会对寡人不利。可如今又该如何是好啊？”
豫让道：“子夏夫子不是在首阳山授徒嘛，上次我到国都的时候伯牙太傅也回来了，不如到首阳山招纳一些人才，也可以一解我方燃眉之急！”
公孙骄心道自己总是想着怎么到外面找人才，却忽略了首阳山这个地方，虽然子夏教出的门生有些迂腐，但毕竟那些学子认字啊，稍加训练不就能用了嘛，遂大乐道：“好好好，寡人都快忘了首阳山了，这法子好！”
段干木也道：“臣下也是光顾着想新法子招募贤才，却忘了首阳山自己的出身之地了，豫让兄弟这次确实提了个好建议！”
公孙骄道：“那便按照我们商定的办，豫让你去首阳山，向子夏夫子要人，凡是学成的门生秘密带到宅阳，段干先生，你还是忙你的调和阴阳大事吧！”
段干木道：“那臣下就先去为侍卫兄弟说媒了，郑卫之女，妖娆多姿，君上要是错过了，以后可千万别后悔啊！”
公孙骄顿时被逗乐了，遂佯怒道：“快给寡人滚，别说你是我的小弟！”
段干木嘻嘻一笑，装作连滚带爬的样子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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