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终于换烟抽了,印象中,这是仅有的第二次。
父亲是个老烟民,打我记事起,父亲手头的烟就没断过,到现在已经有二十多年了。那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和绝大多数农民一样,父亲抽的最多的就是旱烟,而最让我着迷的却是父亲口袋里的“三件宝”——烟丝、报纸和火柴。每天下地干活前,父亲都会小心翼翼地将为数不多的烟丝装进一只白色的小药瓶,然后将报纸裁成两指宽的纸条,卷着已经压得不成形的一盒火柴一起塞进胸口的口袋,扛着铁锹、微弓着背,步履稳健地走在窄窄的田埂上。
父亲也不单单只抽旱烟,偶尔也会改善一下,但这样的机会并不多,仅仅是在亲戚走访时才会拿出他那唯一的“纸烟”——“红兰州”。那时候,一盒红兰州的价格是两块五。
后来,生活条件渐渐好了起来,父亲常抽的烟也慢慢换成了红兰州,没想到这一换就是十多年。前年休假回家,捎带了两条烟回去,偶然发现父亲换烟抽了,便问到:“爹,你咋换烟抽了,你不是抽红兰州的嘛。”父亲呵呵一笑:“现在不像以前了,条件好了,你又是国家的人,再抽两块五的红兰州,人家笑话。”一转头又埋怨道:“你回家就回家,买这么贵的烟干嘛,你看我这七块钱的烟也不都一个样嘛,如果不是怕村里人笑话,我还是好我那口红兰州呢。”说着,一转身,笑呵呵地将两条烟藏在了柜顶的角落里。
前段时间跟父亲开视频,突然发现父亲两鬓一片花白,只有为数不多的几缕黑发夹杂其中,在黢黑且皱得像揉成团又展开的旧报纸一样的皮肤的映衬下,父亲愈显苍老。恍然间,才意识到,父亲早已不是自己印象中的模样。
十多年过去了,岁月一刀一刀衰老了父亲的模样,时光一点一点压垮了父亲的肩膀,唯有那两块五一包的红兰州,依旧还是十多年前的样子。
路遥在《平凡的世界》中写道:“即使最平凡的人,也要为他那个世界的存在而战斗”,也许对父亲来说,我便是他的整个世界。而父亲却为此战斗了一辈子,节俭了一辈子,两块五一包的红兰州也陪了他一辈子。
恍然间,仿佛又回到了那段难忘的时光——夕阳下,父亲站在窄窄的田埂上,缓缓点上一支红兰州,掸掸身上的泥土,扛起铁锹,微弓着背,朝着家的方向走去,步履稳健铿锵,身后不时飘来一缕淡淡的烟草的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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