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里的麻雀》

我家位于一个老旧小区内，打记事起，小区内的格局就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我在这里住了整整10年，家乡在这10年间有了飞速的变迁，但我住的小区依旧简陋，每天耳濡目染的，不是老爷爷老奶奶咿呀唱戏的日常，就是打牌聊天的琐碎。它就像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生，任凭周遭如何变化，他亦岿然不动。

直到今年，政府城区老旧小区改造，不过小区依旧保留了曾经的绿化带，这也是我在这儿住了这么久，唯一会感到慰藉的一处净土。

小区的树很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些树是早就移植过来的，他们伴随着这个20多年的小区一同成长，慢慢演变成它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春天，它会吐露新芽，给人们送来春的讯息；夏天，它们是老人们避暑纳凉的绝佳去处，有时候我和父母外出散步，看着他们支着摇椅，拍着蒲扇，听着蝉鸣，竟有种身处田园的静谧和安宁；秋天和冬天，小区里的树木明显沉寂了很多，除了落叶和日渐干枯的枝桠，它们似乎不再想成为小区里的主角，只是静静蛰伏，等待下一个春天的到来。

而最爱这些树的，并非小区里的人们，而是旅居于城市的一种小生灵---麻雀。

现在的麻雀数量比以前少了很多，以前的麻雀多欢腾啊，十几只叽叽喳喳，闹得人心烦。现在数量越来越少，又莫名想起他们。

今天在阳台上阅读时，突然听见一只小麻雀清脆入耳的鸣啼，我定定神，觉得这声音离我很近，就像它在我面前歌唱，却偏偏看不到它的身影。说实话，我从来没有这么盼望一个春天，从来没有这么盼望一声声鸟儿欢快的歌声，因为那是希望的讯号。

我站起身，本能地抬头张望，希望能找到这位小精灵，可始终是只闻其声。倏然，一个神秘物体从我眼前“咻”地飞过，我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就是那个给我送来春之希望的小家伙。

它刚刚躲在我家阳台的下面，可能也是被我造成的声响吓跑的吧？我有些抱歉，又有些懊恼自己刚刚的莽撞，仔细打量起它，它在我家对面那栋的阳台顶暂时落了脚，嘴里还在张皇地啾啾叫。棕黄的羽毛闪着光，是只年轻的小麻雀呢，我心想。

它支着它的小爪子，在铝合金制成的阳台板上站立，很显然，人造的物品不像树木那般，给麻雀一个更安稳的支撑点。于是，它立刻飞向了小区里的树丛，仿佛那才是它真正的家园。

我有仔细观察过周边小区，发现只有我们小区有麻雀的身影，究其原因也很简单，就是树多。这些树不仅给生活在其中的人们带来了便利，更为四处漂泊的鸟儿提供了栖身之所，他们不知道自己的祖先从哪儿来，也许从出生起他们就生活在城市里，但刻在基因里的本能，让他们更愿意靠近自然的环境，感受片刻的宁静。

我当时在猜想，那只小麻雀为什么会从我家阳台下飞出来呢？看着阳台上妈妈种的菜，我似乎找到了答案。

忽然就被往事击中了，几年前外婆还在世时，我家楼顶被改造成了一间木板房，空出来的空间，妈妈堆了些土，种上了蔬菜和葡萄。可每当它们刚结果，就被麻雀们吞食了，气的妈妈都不想种菜，说是白喂了它们。可我却觉得很好玩，看着鸟儿在空中飞舞，妈妈在厨房里忙活，外婆在客厅里听音乐，安静地坐着，我的心里就会莫名升腾起一种幸福感。

妈妈还养了鸡，那些鸡特别野，喜欢自由，妈妈就会定时放它们出来，外婆也会帮忙照看。我们在平台上散步，聊天。直到有一天，外婆走了，不久后，我们楼顶的房子就被政府有关部门以违规建筑拆除了。我永远忘不了那天中午回家时，妈妈哭红的双眼，和无助的表情，她就像一个被大人抛弃的小孩般告诉我:"菲菲，楼上被拆了！" 

当我爬上楼顶时，一切都被夷为平地。那个熟悉的客厅，厨房，那个充满着欢声笑语的后院，以及外婆每次想奖励我红包，都会蹒跚踱步打开的铁门，都随着外婆的离开，变成了回忆。

麻雀们也不会知道，为什么好好种的菜就不种了，它们想的是下一个觅食的地方。至少它们还有这片绿荫作为避风港。可我们却因为外婆的离开，心被挖空了一大半。

妈妈在我怀里痛哭，而我的耳畔，一直回想着外婆临终的嘱托：“保护好妈妈。” 

是啊，保护好妈妈，因为从那天起，妈妈就是一个，没有妈妈的人了，而我，是她在世上，最重要的依靠。我们依旧要好好过，带着希望生活，在2020的春天里，在麻雀们声声的鸣叫声中，继续前行。

写于2020.03.24晚11：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