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的五角钱
十年前,我上初一,住寄宿学校,那日傍晚,按照寻常收拾好书包回校。从家到学校要先走半小时泥土路,坐大巴到城里汽车站,再从汽车站步行半小时至学校。我整理衣物时,见妹妹躺在凉席上。此时父母正忙于修房子,我看着睡着的妹妹,就独自在房里换了鞋打算出门。谁知开门声“吱呀”一下,惊醒了沉睡中的她。她揉揉眼,迷迷糊糊地问“姐,你要走了呀,我不想你去。”也许是刚睡醒,那眼睛里明显写着不舍,还泛着点点泪光。当时心中一震,眼泪就要掉下来。她悄悄从枕头里面拿出五毛钱,“姐,这个给你。”家中本就贫困,父母从不给我们零花钱,此时更正逢家里修房,外婆住院,我不知道她从哪里有了这点钱,她说“同学给我的,我没舍得花。”
高考之后
每次大型考试都是以父母接我回家收尾,刚开始都是沉默的,父母假装不关心,满心欢喜接我回家。偷偷对完答案的我一脸阴郁,560左右,与目标整整差了整整一百分啊。
后座上,我战战兢兢 “要是…考不上怎么办?”中学六年,三年全力以赴,三年浑噩探索。怎么办?当时的我幼稚地认为,如果没有考好,我努力了六年的光阴,就好比一堆被人写费的纸,揉搓、折叠、以嫌弃厌恶愤怒又无比果断的手势,扔进装满过去的垃圾桶,来不及道别,就走向虚空。
然而,我记得父亲那天,很平和轻松地笑着对我说:“没关系,没考上也有没考上的路,爸妈没有要求说你必须考上”听到这句话,说不出的感动充溢在眼睛里,坐在后座的我霍然开朗亦瞬间哽塞。父亲用无声的包容,给我亮出了一线生机。
坏手机
前年夏天,我因社会实践回家,采访当地参加了抗日战争的老兵。每天白天七点出门,外出采访,去的都是偏远乡村,山路曲折,黄泥肆意。晚上九点回到酒店,整理材料,撰写通讯、日志,开会总结,准备第二天的工作内容。等忙完了,已经十一二点了。偏偏这个时候手机又出现了问题,不能及时和队员们取得联系,严重影响团队工作进度。那天晚上我只好回家,借用母亲的手机。妈妈刚想唠叨我几句,说我不注意保管手机,肯定是不小心摔坏了,我还没来得及解释,父亲大呵一声:“不要说她了,拿这些钱去买一个吧!”说着从房间里拿出一沓红色的钞票,用眼睛瞪着母亲。要知道家里并不富裕,母亲没有工作,父亲是农民,收入也微乎其微,我尽量省吃俭用不让爸妈多花钱,可他怕耽误我在学校的社会实践工作竟一下子给我拿出这么多钱,当时心里的滋味,感激又愧疚,还夹杂着些许不安,出门后,我泪如雨下。
外公的收音机
从小外公就疼我,而自上大学起,我一年里就只在寒假时回家一次。外公的生日在夏天,于是每年夏天只能打电话回去询问家人身体状况。母亲在他过生日之前特意给我打了电话,我在网上搜索了许久,想着上回寒假回家时他在我们面前念叨“隔壁王大爷有个‘叫叫’,天天听,那东西感觉还不错”,就在网上给他买了个老年收音机做生日礼物,结果后来母亲来电话,说全村的人都知道,在外地上学的孙女给他买了个收音机。主要是他腿不好,每个从外公家门口过路的乡里人都被拉进屋子,唠起磕来,顺便也就说起了我给他买的收音机。就连上次寒假回家,拿着收音机的外公,脸上还洋溢着幸福。我从小受了外公二十年的恩惠,我不过是回馈了一个几十块的收音机,老人真的好容易满足。
一个荷包蛋
小时候家里极其贫穷,水果过年时买一次,糖也只有过节时才会买。多年以后我在同学口中听到的关于他们父母的生活,像极了我所经历的生活。我两岁,妹妹还未满月,父亲三十岁。此时回忆而立之年的他活得极其狼狈。和叔叔伯伯挤在一间小房子里,我们一小家共两个卧房,一个公共厨房。母亲生完妹妹后非常眷念荷包蛋的味道,还是那种溏心的。父亲好不容易买到了几个家鸡蛋,那天不知为何我也很想吃,而我是那种不会撒娇不会说自己想要什么东西的人。我静静地站在灶台前,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父亲敲蛋的手,“一个,两个…”打到第三个时,父亲犹豫了,篮子里只剩一个鸡蛋。他看看站在旁边的我,伸手将最后一个鸡蛋敲碎在冒着热气的锅里。那年冬天下了场铺天盖地的雪,白的像煮熟的荷包蛋,雪的颜色与荷包蛋的味道一起刻进了心里。
最后一个苹果
幼时家徒四壁,父亲在广东捕鱼赚钱,每每出海,都要吐得昏天暗地,可又不得不下海。母亲在家养育我与妹妹,用父亲寄回的钱偶尔买一两次水果。刚开始父亲是第一个动水果的人,母亲把父亲的手一拍,眼睛一瞪“我好不容易买一次,这俩孩儿不要吃了?!”父亲犹豫着把苹果放下了,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烟,两块一包的,踱到门外抽了起来。妹妹鬼点子多,把苹果切成好几半。“妈妈四分之一,爸爸四分之一,姐姐四分之一,剩下的,就是我的了。”前面三个苹果就这样一天一个分了,剩下最后一个时,妹妹对着它咽了三天的口水,妈妈看着苹果默不作声,爸爸偶尔用余光瞄几眼袋子里仅剩的最后一个苹果,我在没有人的时候用目光抚摸苹果上的红色。它在一家人的善意里,在袋子里安然地过了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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