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柳姨的时候她70岁,说话快言快语,热情洋溢,自信的笑脸让我记忆深刻。当时她穿着一件蓝黑色带红花的碎花连衣裙,脖子带着一根细细的金项链,右手腕上有个翡翠手镯。她皮肤偏黑,脸上有一点雀斑。身材偏瘦,身高差不多有一米六,烫着短的卷发还染了淡淡的栗褐色。
在我们这里,像她这个年龄的奶奶们,都穿老年服饰,还穿连衣裙,染发的,算是特立独行了。
当时她有一部华为智能手机,最新款的。发微信,打视频,上网她都会。见面她主动要加我好友。
我是通过妈妈认识她的。我老妈没事就喜欢在小区溜达。这天溜达溜达着,两个老太太就聊上了,相互聊到了家住哪儿?几个孩子?孩子都在干什么?几句之后相互家里的大致情况就了解了。
小区不大,都是本企业的职工、家属,交流也没那么多戒备。更何况两个老太太都有渴望交流的意愿。一来二去,两个老太太成了朋友,互相串起了门,我也就知道了她的一些事情。
刚认识她时,我叫她谷姨。她老公姓谷,是我们企业的退休职工,比她大十多岁。他们是别人介绍认识的,当时她在本地农村,老公在离他家不远的地方放羊(企业为改善食堂生活养殖的)。她想着能找个职工,生活也会有更多保障,就同意了。
谷叔叔年轻时长的伟岸,浓眉大眼,就是不太爱说话,人木讷。结婚后他们陆续生了四个男孩。孩子多了家里的生活就更难了,日子捉襟见肘。都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孩子都在生长发育的时候,特别能吃,那个年代物资匮乏,老公的那点工资根本养活不了这么一家。
谷姨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前面有两个哥哥,大哥是村里的会计,人活络,经常晚上就驮来半袋粮食救济一下他们。哥哥们地里多多少少种植一点东西,也时不时给他家接济。
最困难的几年也就这么过去了,孩子们都大了,陆续有了工作。他的大儿子还发展的不错,当了老板。有钱后给父母在西安,成都都买了房子。
老俩口生活发生了质的改变。按理说生活好了,老两口就该好好安享晚年。可事实是快70的她竟然和谷叔叔分居了。
有一天她在海南和我老妈视频(我老妈不会用智能手机,是我接的)见到她我叫了声:“谷姨。”她说:“以后就叫我柳姨,我姓柳。”
突然改口让我不知所措,后来妈妈告诉我一些事情。谷叔叔人挺好,就是木头木脑,人看着老实厚道,但说话特别噎人。不管对与不对,给阿姨说话总是抡枪带棒,夹杂着不气死人不摆休的语气。阿姨性格开朗,大大咧咧,喜欢说话,也喜欢与人交流。叔叔不高兴阿姨交往他认为乱七八糟的人,常常语言攻击,说些难听的话。
老俩口一辈子经常为一点小事生气,总说不到一块儿。开始还吵架,吵到后来,都累了烦了,就闭嘴不说了。家里气氛特别压抑。前几年带孙子,家里还有点生机,这几年孙子陆续都考大学走了,剩下老俩口,气氛就变得特别窒息。
阿姨就时常去西安、成都住住。再后来,阿姨就常驻外地了。起初,孩子们还会把谷叔叔接过去,西安,成都,海南换着住了一圈,谷叔叔就不再愿意去了,坚决留守在这里。
柳姨却越来越少回来。这几年她去了好多地方,最近她又加入了康养中心,跟着康养中心移居。给我妈妈打电话总会说,孩子们孝顺,是我们的福气,我们要好好活着,好好享受生活。
柳姨能抛开家中琐事,放下所有过往,一人生活在并不熟悉的地方,这样的能力我也是佩服的。这么大年龄的老人,即使活的再憋屈,有几个能不管不顾,顶住街坊四邻的闲言碎语走出去,只为自己而活。
她现在应该是很享受这样的状态的,每次打来视频,都会让我带着我妈去她待的城市,她也会介绍那个地方有什么好的景色,空气质量,气候条件如何如何。
虽说七十多岁了,柳姨对自己的认识是清晰的,把自己活好,好好享受生活。余生已不太长,好好享受今后的每一天,是领悟。
虎虎生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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