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在密林间的山路蜿蜒而上,初夏的雨雾更让人看不清前路。
一座破落的砖窑从车窗外一闪而过,车在此处陡拐一个大弯,视野瞬间开阔,村口的大树魁梧入空,漾绿的稻田层层叠叠,盘踞在狭长曲折的村路两侧。
越往高远处,有稀稀落落的炊烟升腾而起。突然闯入的汽车笛鸣引来忽远忽近的一两声犬吠。恍惚间,我来到了欧洲中世纪那个天堂般的霍比特人村庄——夏尔。
这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人们叫它北洋。如果你去网上搜,很大概率是搜不到这个地方的。一座身处深山的贫穷村落,的确没有太多可被关注的地方。陈老师说,人的记忆都带着滤镜,对自己,对旁人,对家长,无不如是。关于儿时的记忆,甚少特意想起。若是转头回看,似乎一切稀松平常而已。如那些见过的人,如这个静默的村子,又如一会要抵达的祖屋。
从村口看,整个村落处在一洼山谷盆地内,村路和一条不知名的溪流贯穿首尾。这种高低有致的格局给了村庄一种难得的几何之美,不论晴天还是雨雾绵绵,整个村落都宛如画卷,静谧又遗世独立。
村中央最高的地方矗立着一座白色的三层高楼,那是村里唯一的小学。在小学脚下低岭一侧,便是我家的祖屋。听说祖屋始建于太爷爷早年间,是典型的闽南院落风格。不过整座宅院依地势而建,土木结构,左右对称,颇为别致。要从祖屋大门进入,得先从村路跨过溪流,穿越两层错落的稻田,路是好走的,因为通往祖屋的田埂总是被修整的宽阔许多。
过了稻田,是一条走高的石子路,石子路再拐2个弯,才能登上祖屋院前那块宽宽的地坪。但地坪只是祖屋的最底层,在这一层仅两侧建有屋子,被称为下屋,都是用来放置农具和圈养家禽之类使用。
屋前这块坪地宽敞,正中间有一石阶拾级而上,通往中屋层的正大门。一进门就是孩童时代我和小伙伴的又一处撒野之地——天井。一碰到下雨天,天井四个角总有水桶承接雨水,嘀嗒嘀嗒不仅声音好听,珠帘般的雨水落入这小小的四方之地,也不知陪伴了我多少童年发呆的时刻。
天井两侧的中屋就是厨房,沿着厨房外侧还建有专门用来吃饭的小阁楼。这小阁楼通常是一座宅院中最具人气的地方,因为那时候吃饭的人多,各自声音也不小,偶尔有什么欢声笑语或是八卦,必定出于这个小阁楼。
处于祖屋最高层的便是上屋层。这层正中央紧邻着天井位置,通常高出中屋层2米左右,与中屋层通过天井两侧的石阶相连。高堂天子壁上供奉着列祖列宗,前面是祭奠用的龛台、八仙桌、蜡烛等。
尽管谁也不认识谁,尽管这高堂和下一层的天井近在咫尺,但它却是祖屋最严肃的地方,要撒野就只能退到两侧供人睡觉的屋前屋后地界或是下到中屋层才行,不然屁股肯定是要挨揍的。
祖屋背靠高高的坡岭,受地势环抱。屋前屋后均是自家农地。屋前种稻谷,屋后高地种瓜果。穷苦人家的娃从小就要在这些房屋周边的野地里上蹿下跳,不管能帮忙的多还是捣蛋的多,父母总是希望看到你做出勤劳乖巧的模样。
那时候,总觉得房子很大,农田宽广,随便玩一下就是一下午,随便一下地就是从白天到黑夜。如今回看,祖屋小了,周边的农地也小,孩童时代的一切,仿若一场过家家的游戏,似乎很好玩,又有些了无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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