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着理想前进（110）

目录：围着理想前进(目录)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农民作坊——皮鞋厂星罗棋布。

以前，母子宿舍的周围，都是四季轮回的庄稼。每当夏天的晚上来临时，我家的当头就是这里住户纳凉的好地方：绿油油的苕藤像天然的地毯，铺满山峦；空气幽如香水菖蒲，却流泻着琥珀的清透，尽管炼钢车间就在咫尺不远处；我摇着蒲扇，看着月亮，数着星星；儿子睡在摇篮里，仰面星空，脚蹬手薅，嘴里一直哇呀呀、咿呀哇；邻居们都好奇，说他在搞啥子灯哦——在跟外星人对话唛。

现在，这里的土地上：多数村民盖起了小楼房，一家比一家建得好，自成一体比阔气；他们都远离了以前的土墙瓦房或茅草房，最穷的一家也是宽敞的砖墙平瓦房，最富的薛姓人家，比我儿时参观刘文彩的庄园还阔气——是因为皮鞋作坊很成功，自产自销一条龙。

我家的当头：曾经的纳凉处，被村民陆姓人家用栅栏围成一圈——喂鸡、喂鸭，连屋檐下的水沟也不放过，只留出半米宽的过道。

这样一来，我家——正对面是公厕，当头是鸡鸭圈养处；屋子里面唯一的窗子，本身被堡坎遮挡了一半的光线，下面的阴沟，现在成了鸭子的活动场所；正对着窗子堡坎的一段斜坡上面，搭建了个水龙头；陆姓人家的日用脏水汩汩下流（约2米长）至阴沟里，其响声充斥我的房间，还有陆姓人家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发出的声音，还有鸡、鸭、鹅、猪、猫、狗、羊的声音；陆姓人家还栽种了泡桐树庇荫，还搭建了个小卖部，其门前有一张麻将桌也来凑热闹。

以前，我家窗子尽管被堡坎遮挡了一半，但可以敞开，是绿油油的庄稼，空气清新；现在，被陆姓人家居住的面积遮挡了光线，我的屋子——甚至比牢房的环境还糟糕。

后来得知，我家窗子下面的阴沟，就是工厂与村民的分界线。这些村民围着母子宿舍建房，便于通水、通电。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在这些村民眼里，比阴沟里的水还脏、还臭——恨不得立马洗掉！

都说：无风不起浪。可我母子俩却浊浪滔滔，无情地被人性唾弃、撕裂——仿佛我俩是千年怪物，恨不得碎尸万段！

儿子在屋外玩，只要有他的哭声，我就像一头发疯的狮子，冲过去扫荡猎物；然后回到家，我拿起一根筷子就打他——边打还边吼：“你为什么不保护你自己！”

儿子的恸涕和我的怒吼交织在一起，从窗口和门口飞出去，飞得好远、好远！也许，上帝真的听见了！

然后，我抱起他就大哭，他反而不哭了，还帮我揩泪；我也帮他揩泪：叫他把《三国演义》拿来看。

我搂住儿子，一起看连环画，对他讲：“你看：曹操打不过，马上扬鞭策马飞跑。如果他像你刚才那样不逃跑，就会被打伤，成为残废人，以后就当不了大王。划不划得来？”

他的小脑袋摇得像货郎鼓似的。我亲亲他，指着图画又讲：“你看：他脱掉衣服、割掉胡子，往后甩，就是想骗追他的人，好逃命......”

我又亲亲他，心疼地说：“幺儿，刚才妈妈打你，就是要你记住：你要自己保护你自己。妈妈保护你只有一个力量，加上你保护自己的力量，就是两个力量了。如果刚才你像曹操那样逃跑，来保护自己，你脸上就不会受伤。”我抚摸他的脸，问：痛不痛？

“痛。”他偎在我怀里。

“记到起哈，你要自己保护自己，就不会受伤。”我起身，叫他自己看，我去做饭。

每当发生这种事情，我就这样。后来，他学会了保护自己。

可是，问题又出来了。一年又一年，比儿子小的出生了，他也用力量来对付问题。对方家长摩拳擦掌找到我家来算账——儿子说对方先骂他，说他是疯子生的。

“都有错。”我说对方的儿子不能先骂，我的儿子不能打。再说，对方也没受伤，恫吓了我俩一顿，就走了。

我抱起儿子，指着远去的背影，如惊弓之鸟般，说：“幺儿：你看刚才的阵仗！如果他们冲进我们的屋里，把你打了，怎么办？妈妈只有一个力量，他们有两个力量。我打不过他们，我也无处可逃。这是我俩的家呀！”

“那些大的打我呢？”他很不服气。

“就是因为你比他们小，我才敢去找他们算账——我肯定打不赢他们，我用智慧打赢了他们。现在，他们不敢打你了。”我指着屋子对他说，“就我俩。就算比你小的打了你，你也不能还手，因为他比你小。刚才你看到的：他有爸爸、妈妈两个力量；我一个力量敌不过他们，受了伤，谁来煮饭给你吃？”

我叮嘱儿子：既不能打人，也不能被别人打，这就是智慧。用智慧去战胜对方——当你看到苗头不对劲时，就要想办法逃开，叫上我，我们一起去对付他们——妈妈很有文化。

我还说：黄娃老是被打，他也没爸爸，就是他妈妈没文化。没文化就没智慧，没智慧就拼力气，拼力气身体就要受伤，身体受伤就会变残废，身体残废就当不了解放军。你不是很想当解放军吗？

“妈妈，我懂了。”

“你懂啥子呢？”

“我要像曹操那样，保护自己。”

“对了。不要被别人打，也不打别人，就是有智慧的人，长大了就是办大事的人。”我俩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每当我发现别人欺负他，或骂他时，我抱起他就往回走，蔑视那些：“幺儿，不跟他们一般见识，他们没得文化，为他们哭值不得，划不来。你是男子汉，长大了做大事。我们回家看《小红帽》。当你有了很多的文化时，他们就不敢欺负你了，也不敢骂你了。因为那时候你有好多、好多的好主意来对付他们。”

我把儿子搂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看《小红帽》：妈妈叫小红帽去看生病的奶奶。叫她走大路，千万别走小路。小红帽走在大路上遇到了大灰狼。狼问：“你去哪里？”小红帽说：“我去奶奶家，她病了。”狼骗她说：“森林的小路上有很多很多漂亮的鲜花，给你奶奶摘一些去，她一定会高兴的。”小红帽觉得狼的提议很好，就离开大路到森林里去摘花。于是，狼便装扮成小红帽，悄悄地来到奶奶家叫开门。奶奶以为是小红帽便开了门，不料，被狼吃了。小红帽拿着鲜花到了奶奶家，才知道奶奶被大灰狼吃了，大哭......

“小红帽大哭，有用吗？”我问。

他摇头，眨巴着眼睛问：“为什么大灰狼不吃小红帽呢？”

“因为小红帽很有文化，读了很多、很多的书，脑壳里面装了好多、好多的好主意。”

“有哪些好主意呢？”

“因为不是小路，是大路，小红帽可以大声喊救命啊，可以左躲右闪，很快就有人来帮忙打大灰狼。”

他挥起小手说开了：“小红帽把帽子摘下来，打它！捡起石头，拽它！大灰狼夹起尾巴逃跑了。”他哈哈大笑，好像是他真的打赢了大灰狼似的。

“对，好主意！”我竖起大拇指夸他，还一个劲地亲他：说刚才他们欺负你，你哭、有用吗？

“没用。”

“回家看书，有用吗？”

“有用。”

“不要跟陌生人说话，赶快走开。如果小红帽不跟大灰狼说话，结果会怎样呢？”

“她的奶奶还在。”他用小手打书上的大灰狼，“坏蛋！坏蛋！”

“智慧才是最有用的东西。”我顺手又是一本连环画，对他说，“你看，苏步青根本不跟他们玩，自己看书；长大了，当了数学家，还去帮助穷人。你自己看，好吗？我去做饭。”

他盯着连环画点头。

后来，别人看不惯他，他自个儿回到屋檐下，自说自话：我妈妈是个大学生，很有文化，你们没得文化。他回屋子，自己看书，嘴里叽叽咕咕的。我可高兴啦！

再后来，他抱着字书看，屋子里面的空气不好，尽管有灯光；我把他安排在门口处的里边，坐在小椅子上看书，是自然光。过上过下的邻居大吃一惊：“你看得懂吗？”

“看得懂。”他自信满满。

他们先是叫他读一段，然后叫他说出意思。他说是刘备、关羽、张飞三人拜天拜地桃园结义，成了兄弟伙，一起打天下。

从此，邻居们对他刮目相看，周围的娃儿都不欺负他了，还跟他玩——那时他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