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了电梯,门竟关不上了。我回头,见那电梯上下抖了几抖,似乎也在玩抖音。我以为它会在与走廊平着的地方停下,它却往下继续沉,不知停在哪里了。
我往下看,似乎能看穿地心,但却不知电梯的所在。我赶紧掉头走,生怕身后有人的猛推。
我在二千八百八十层的高楼顶层。清早,我走步梯下去,晚上到达地面。我这一天或者一生的穿越,都在这楼里了。它埋葬了我。
我从外回来,一条浓灰色的长蛇在走廊里游弋。它感到了我的脚步,速度瞬时加快了。
它应该逃的,我以为。然而它却直直向前,朝着我屋的方向。门没开,它竟然倏地变细变扁,从那几乎没有空隙的门缝里钻入。隔着玻璃,我看见它进去后很快复原,冲破第二道房门,朝着阳台冲去。碰着阳台的墙,它索性沿着玻璃墙向上,在碰住天花板的那一刻,成了一条小小的细线。蛇不见了,没有化龙,也没有成虫。
我竟没有分外的害怕。
李敬泽是评委,李修文得了奖,鲁迅文学奖。是《山河袈裟》。有人拿着那获奖的公报,摔到了我的桌前。他是说我原先的批判对象折桂了。我笑笑,不以为然。我说你能把前者叫到当面,我们一论后者获奖的根据吗?见见天日。
他说着我的耍赖,我继续我的认真。
我隔壁的阿三主持省里的文刊,祝家巷的虎妞被他点了著名,子设助让从没有写过一部小说的虎妞成了小说名家,还挂了官职。邻居焦叔笑话我经年奋斗,连一隅也不光亮时,我笑着说阿三不敢见我,子设助更不敢和我照头,他们心慌。
格非获茅盾奖后,智森兄把江南三部曲放到了我的手里。我看了后,觉得《人面桃花》不错。
今晚,耀扬先生转来了残雪的体验,说《人面桃花》一无是处。我惊了,三部曲中,我觉得只有它尚可一观,其它两部不值一翻。如果《人面桃花》不能含笑春风,这格非近二十年的心血几乎白费了。
有人搜来了谢有顺和莫言的评论,谢的名家做派学院作风一本正经,莫言说谭功达是现代贾宝玉,《山河入梦》是当今《红楼梦》。莫言兄那晚一定是喝高了,要不是得了眼疾。他这话要祸害多少文学青年,流毒多久中国文坛。
有时,大咖说的话只能当放屁,或者屁也不是。没有艺术良心的发言,是站在厕所边的呼吸。
去年冬天老村被平掉。一切都被摧毁。没有人向燕子打招呼,燕窝都在六七米深的黄土下。
三月燕回,飞来飞去找不到旧垒,记忆和感知失效。群燕迷茫,派一只去问九十多岁的老九。老九让儿子推土机工作,挖出一只燕窝。老九做了标记 ,要对燕子有个交待。
我羡慕燕子的幸运,终有一个记得它们在心里的人。
燕子见了燕窝,有几只冲过去,朝着那挨着的树身猛撞,立刻倒毙。几只绕着燕窝和燕尸惨叫,猛地远飞,不见了。好几只过来,衔着那燕泥那干草那布线,奋力飞起,朝着村人新居的方向,非要在那房檐下再筑新巢去。
烈燕,薄燕,痴燕,都在蓝天下。
我把拍的春天田地里开着的小树杏花给四弟看,那是他和他女儿的创造。
他认不出了。那是他天天工作的地块,只有四年的时间。
太熟悉了,他想象不到我的留存。我不知道他九岁的女儿,可记得伯伯手机里花朵的新鲜?
你说,那真实的美好,究竟属于谁呢?创造者和经过者,谁是美的主人?
不管。我感怀一生,收容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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