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周前，我给儿子换了一家新的托班。
其实上一家挺不错，主打性格涵养，环境好，小老师们也人美心善，大家彼此也都有了信任感。
别废话，那为什么换？
远一点说，是想给孩子体验下不同的环境，最大程度刺激他的神经元，为将来迎娶白富美，当上CEO，继承家产做好准备。
近一点说，因为这是一家国际幼托班，有年轻帅气的外籍老师全天候助阵。小孩跟老师鸡同鸭讲的场面光想想就很感人。当小孩哭爹喊娘时，老外还能露出迷人的笑容说声“fucking amazing”（不会的，老师是文明人）。
从心理上说，要不是它玩命打折，谁特么愿意换啊？换了个新环境，小孩哭得跟上坟一样！
02
上课第一天，是我押送过去的。
平时的接送主力军奶奶临阵退缩了：
第一天还是你去吧，老外叽里呱啦的比和尚念经还要难懂。
你形象好，气质佳，撑得住场（这段是我揣摩出来的）。
面对新环境，小孩眼里写满谨慎与试探。他躲在角落里默默把玩着各式器材和玩具，怎么都不肯乖乖坐到毛茸茸的外国老师面前。
助教老师上前抱他，试图把他塞进教学区域。
小孩拿出对付我的那一套，泥鳅一样滑来滑去，窜天猴一样上蹿下跳。
助教老师败下阵来，把矛头对准了我：其实没有家长在场的话，小孩一般都是肯听指挥的。
好的好的，我马上滚。
儿子好像看透了我的意图，跑过来死死拽着我的衣角：妈妈不要走！
我看着气喘吁吁的老师，为难地说：没关系，先不用管他，你们先上你们的。
这个圆圆脸，长着小虎牙的老师还蛮执着：你看那个小孩，刚来也是很闹腾，现在一到上课时间，就会乖乖坐好。
嗯，到底是别人家的孩子啊！
不是的，每个孩子都能做到。老师一拍胸脯，得意洋洋地说：我们有我们的办法！
她这样说，只是为了向这个满面狐疑的女人表明她们的专业性，好消除她不合时宜的疑虑。
可这句话天雷勾地火，一下子把老母亲内心的不安给点着了：
他们的办法？
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扎针？
灌药？
罚站？
还是关禁闭？
好一个出色的编剧！
请原谅老母亲丰富的联想，是众多现实给她插上了想象的翅膀。
03
我不禁暗自恼恨起来：上一家那么好，为什么非要给小孩换？如果不换的话，此刻我应该正坐在马桶上享受人生。我要赶紧再换回去，立刻！马上！
可是，等等，一个9折，一个6折，你确定么？
我立马像泄了气的皮球，软了下来。
哎，说白了还是贫穷惹的祸。
如果家里有片矿的话，我用得着这么纠结么？
完全可以上午上性格涵养班，下午上国际幼托班。再雇两个肌肉男，随时随地盯梢跟班。
脑子坏了吧？真有钱的话，要这么折腾干嘛？完全可以开个幼儿园，自己当园长，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等一等，这位女土豪，你好像忘了送儿子上托班的初衷了！一个孩子就让你苟延残喘，手足无措了；一群孩子，你是不是立马就要看破红尘，入土为安啦？
妈蛋，贫穷让我连想象都不敢大胆！
04
听我汇报战况时，我妈正盘踞在灶台上，切菜的手明显顿了一顿。
她常年看法制节目，精读社会新闻，想象力比我还丰富。
她搓搓手，不安地说：
要不要我再去瞄两眼？
算了，老师说了，有家人在，小孩不听指挥。
我妈把围裙一摘：
不行，心里砰砰跳得不踏实，我还是去看一下吧。
要不是我提醒，估计她提着菜刀就出去了。
如果带把菜刀冲过去，学费会不会就给免啦？
够了，果然是穷疯了。
我妈刺探完军情，带回两条重要情报：
1.她的小外孙很能干，吃完自己那份水果，还把别人吃剩的给扫荡了；
2.小老师温柔又细心，尿尿会帮着扶住小鸡鸡，哭闹时会哄着做游戏。
看，比你有耐心多了。我妈总结陈词！
05
我想起儿子刚去上一家时，我也曾像特务搜集情报一样趴在窗户外，弓着腰，斜着眼往里瞄。我就是想看看他哭了没，闹了没，尿了没，被人揍了没？
20出头的小老师拉住我，义正言辞告诫我：
现在是孩子独立性格培养的关键期，请不要随意影响他们。
是是是！我一边点头哈腰地应着，一边暗暗地想着：骂得真好，回头我也这样教训儿子。
这届父母是真焦虑啊：
一边担忧破产，一边又害怕自己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一边把小孩塞进课堂，一边又害怕他们被关进开水房；
一边担心他们融不进新环境，一边又害怕他们上完体验课后说“妈妈，我真的好喜欢这里”。
主流论调告诉我们：
请不要让中国式焦虑，毁掉你和你的孩子。
不是的！
毁掉我们的不是焦虑，而是跟发量一样日渐稀少的账户余额。
其实，一夜暴富能解绝大部分现实难题！
06
昨天晚饭时，中文都说不利索的儿子，忽然如有神助，脱口而出：mouth,nose,ears,eyes。
没见过世面的一家人笑得红光满面，齐齐拍手：哇，宝贝真棒！好厉害好厉害！
一片热闹祥和中，不知是谁提了一句：
要不要送他去上英语课啊？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听说小区好几个孩子都去上了。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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