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文/兮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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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要见到我了，你开心吗？”

“我很开心，都快睡不着了。”

兔子小姐带着笑意翻看蘑菇先生发给她的信息，辗转难眠的人，还有她。

兔子小姐的称号是蘑菇先生给的。小学时的兔子小姐特别爱哭，一点点小事就会红了眼眶。和蘑菇先生下象棋下输了以后会哭，考试考得比蘑菇先生差也会哭。无奈的蘑菇先生给她一个光荣的称号：你这么爱哭，两只眼睛红红的，明明就是一只小兔子嘛。班上的座次是按成绩排列的，兔子小姐和蘑菇先生总是前后桌。每天他们都会一起下一盘象棋，一起讨论课后作业。那时候的夕阳就斜斜地照进教室，给两张笑脸镀上一层金色。那时还太小，不懂得离别是什么滋味。兔子小姐只是在升学考试之前很认真地告诉蘑菇先生：你要好好加油哦。藏在心里的后半句没说出口：我希望我们考进同一所中学。

兔子小姐的称号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蘑菇先生是放在兔子小姐心里悄悄念起的代号。毕业的时候，蘑菇先生送给兔子小姐的礼物是一堆粉笔头。全都用小刀削成蘑菇的模样，有白的，黄的，红的，蓝的，绿的。蘑菇先生还写了一张纸条给她：希望你以后的心情像蘑菇一样多彩。兔子小姐把粉笔头一个个摆放在爸爸送的珊瑚礁上面，从此以后就有了蘑菇先生。

蘑菇先生和兔子小姐最后还是去了不同的中学，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同在一座城里，两人再也没有遇见。兔子小姐一路安分守己，进最好的班级，考最好的成绩，却在高考失利，只来到一所二流的大学。她再没有听说有关蘑菇先生的消息，搬家以后书桌上的珊瑚礁被妈妈当垃圾处理了。顺带被扔掉的，还有那些五颜六色的蘑菇头。

再遇到蘑菇先生是在小学同学新建的QQ群里，当时蘑菇先生还在群里说得眉飞色舞。兔子小姐默默潜水看他在那里胡诌，原来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一样健谈。兔子小姐加了蘑菇先生的QQ，交换了微信和电话号码。多年不见的两人，却依旧有着说不完的话。仿佛从前间隔的那些年一直都不曾有过一样。

可是兔子小姐知道有些事情已经悄然改变。蘑菇先生没有考上大学，他交了个可爱的小女友。兔子小姐偷偷去看蘑菇先生空间的照片，一袭白色长裙，黑黑的头发，斯斯文文。那是蘑菇先生喜欢的类型。兔子小姐想起自己短短的头发，粗声大气地说话，总是运动装和运动鞋，不禁叹了口气。兔子小姐开始蓄起长发，学着慢慢说话，尝试穿各种款式的裙子。她想努力把自己变得更加美好。终有人发现了兔子小姐的美好，那就是炒饭先生。第一次遇见炒饭先生，他拎了一盒炒饭和一份炖汤给兔子小姐当午餐。兔子小姐只是随口说她想吃前门左转弯第三家的扬州炒饭，想喝他家的汤，炒饭先生就立马为她买了过来。夏天中午的太阳烤焦了大地，也融化了兔子小姐那颗柔软的心。

当蘑菇先生知道兔子小姐居然因为一份炒饭就喜欢上一个人，大呼不值得。直嚷着要给兔子小姐送一百份炒饭，让兔子小姐和他在一起。兔子小姐笑了：可是你不在呀。是呀，他不在。下雨天给自己送伞的是炒饭先生，陪兔子小姐一起看星星看月亮的是炒饭先生，最后把兔子小姐堵在墙角，轻轻吻了她额头的人，还是炒饭先生。

感情的路上除了淡淡的甜，还有绵长的苦涩。蘑菇先生开始和他的小女友吵架，兔子小姐发现炒饭先生并没有想象中的体贴。兔子小姐和炒饭先生一起出去旅游，结果吵了一路。兔子小姐大半夜蹲在河边抽泣，拿出手机想到的号码只有蘑菇先生。蘑菇先生早就睡了，就还是强忍着睡意醒来问她怎么了。兔子小姐抽抽搭搭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孤独过。蘑菇先生在电话那头说：不怕，你还有我。兔子小姐的眼泪流得更凶，那一刻她多想蘑菇先生在她身边，给她一个暖心的拥抱。

兔子小姐最后还是和炒饭先生分开了。她开始忙于各种考试，忙着在书堆里寻找归属感。蘑菇先生找到了一份新的工作，过朝九晚五的生活。偶尔两人还是会在微信或者QQ上面聊两句，更多的时候是蘑菇先生打电话找兔子小姐。只是兔子小姐一直很忙，经常是说不上几句话就匆匆挂掉。蘑菇先生不理解兔子小姐坚持所谓的梦想，认为兔子小姐很多时候是在做无用功。他会用刻薄的话来批判兔子小姐的文章，对兔子小姐的价值观嗤之以鼻。兔子小姐被气得不轻的同时，才发现两个人的世界原来已经相隔千山万水。

只是在很多个黄昏时刻，兔子小姐总会想起那一盘象棋，想起那个笑起来有白白牙齿的少年。想起许多个黑夜里，只有蘑菇先生愿意听她絮絮叨叨。蘑菇先生说：只要你打电话，我就一直不关机。他会记得兔子小姐的生日，买她最喜欢吃的零食，送她喜欢的包。他还是和一开始那样了解兔子小姐，知道她喜欢什么，软肋又在哪里。只是距离和时间间隔出的遥远，兔子小姐没勇气跨越。

“过年回来你有时间么，公司发了很多巧克力，你不是最喜欢吃么。”兔子小姐望着蘑菇先生发来的信息发呆，习惯宅在家里的她还没想好托词告诉父母她要出门一趟。

“我们都那么久没见面了，你就不想我这个老朋友吗？”蘑菇先生的信息一条条轰炸过来。兔子小姐终于心软：过几天有时间，可以见面。蘑菇先生发了大大的笑脸，兔子小姐轻轻地笑了。

见面那天兔子小姐化了美美的妆，背着蘑菇先生送她的包。一眼就看见了正站在人群中发呆的蘑菇先生。待兔子小姐走近后，他从身后拿出一朵玫瑰花递给兔子小姐。

“为什么送我花呀？”兔子小姐收到了情人节前夕的第一朵花。

“走路过来的时候，看见一个卖花的小姑娘。她长得太漂亮了，我没忍住就买了一朵了。”蘑菇先生还是和从前一样喜欢胡诌。他含笑看着兔子小姐，当年的影子似乎一点都没有在兔子小姐身上留下。她的长发，长裙，和温柔的说话。一切都变得和以前不一样，让蘑菇先生有些晃神。

两人一起吃了一顿饭，买了很多的零食。正聊得开心的时候，兔子小姐接到妈妈的电话：“你跑哪儿去了？不回家吃饭了？你大姑来家里了，还不快回来？”兔子小姐匆匆忙忙把零食塞到蘑菇先生怀里，说了声有事情就往家的方向赶去。跑过红绿灯，兔子小姐回头。看见蘑菇先生还在原地，抱着一堆零食，眼里说不清是忧伤还是失落。跑得太急，玫瑰花被弄得七零八落。走走丢丢的，还有这一路的记忆。

兔子小姐突然想起蘑菇先生告诉她，也许他明年就不会回来过年了。从小学毕业到如今再见面，他们相隔了十年。世界太大，十年里他们没有再遇见。世界太小，十年后的他们再相见。只是不知道下一次见面，又会是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兔子小姐蹲下身来，望着散落了一地的花瓣红了眼眶。

她没来得及告诉蘑菇先生，十年的再遇见，我只是想再和你下一盘象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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