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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片蓝蓝的海

那一片蓝蓝的海

作者: 冬雷 | 来源:发表于2018-01-29 11:12 被阅读22次

(一)

注定是会来的,在睡觉之前我便已经知道了——那时口水像是泉水一样往外冒着。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希望一觉睡到天亮。我早早地就拿被子将自己整个人给裹起来了。

既不能躺着,也绝对站不住,我就坐在床上,背靠着床头,头垂在膝盖上,胃里的烧灼让背弓得越来越厉害。终于还是吐了出来,只不过这次呕吐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来得厉害,准确的说,是三次,那些喝下去的白开水随着胃酸原原本本地吐在了垃圾桶。是的,久病成医,就这样慢慢挨着,到早上七点钟,胃酸的分泌量就会降到一天中的最低水平,那时,一切就都好了。

还是有力气的,似乎是为了记录自己的痛苦,我将自己那时所想的发送到了女友那边。第二天早上,如果她起床就拿起手机,她准会给我打个电话,至少得紧张好一阵,这对于我来说很有必要,也许这也算是一种变态。就这样,差不多每半个小时我就发送一条消息,如果她看时间就会知道我一整晚都没有睡着,一整晚都在折腾。

虽然到了早上五点多钟我就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过闹钟还是顺顺利利地将我在七点钟给叫醒了——我得在那个点去喝小米粥,要不然胃酸这鬼东西,它没什么东西消化的话就会把胃壁给消化掉。

电话是在我吃完早饭回到那间出租屋的时候打过来的。她问了下我的情况,我说没什么问题,又问我是否请了假,我说,当然,这种情况我是没有办法上班的,我眼睛里还全是血丝。她“哦”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地要我赶紧去看医生。我跟她解释了一遍,说前不久还去做了胃镜,知道是什么毛病,也知道该怎么调养,甚至还知道该吃什么药,在这方面我懂的不会比医生少。之后,她又叫我多休息,我点了点头,就和她说我该去睡觉了,我几乎一整晚都没怎么睡着。但其实我撒了谎,没人会刚吃完饭就闭上眼睛睡着的,除非那是猪。我当然知道,她得去上班了,假设她是刚起床就给我打电话,那么她极有可能会迟到,我能想象她此时心里一定很着急,待会她准会跑着去公司,高跟鞋一定会在水泥地板上噼里啪啦地响着,像是放鞭炮一样。

我不会站在房间的,因为不知是谁刚上完厕所,化粪池里的味道此刻正往上冒着,虽然此刻卫生间门关得严严实实。谁也不知道房东设计这个出租屋的时候到底是没想到还是干脆为了省钱,它没有安装一个u型管。

拿了钥匙,我就往外走。冬天里,阳光不大不小的,就斜斜地照在这条街上。这条街,总会有一波又一波的旅客来观光,客观地说他们不是来观光的,这个充斥生蚝腥味的街道绝对不会给游客带来什么视觉享受,他们是来这边住宿的,只有这个地方能有那么大的可供旅游大巴停泊的停车场。这个点出去,一路上都能听得见那些大妈们操着东北腔在那里讨价还价。

穿过这条街我就往海边走,据说那片海域是文昌鱼的保护区,但是我至今仍然不知道什么是文昌鱼。我在那里留下了一些美好的记忆——就是在那里,我写下了两三篇还不错的小说,虽然那已经是夏天的事情了。我总以为在那边,我的灵感会比较充裕。

我喜欢站在那片蓝蓝的海边,据说对面就是小金门。我自然会拿出手机,期待能写出点什么,但是没过多久我就发现海风并没有吹来什么灵感,除了把头发吹得乱七八糟之外,它只能让我觉得冷。

我又回到了出租屋,我想我差不多可以睡觉了。但我觉得我有必要在睡觉之前,发一条动态,我得说我生病了,很严重,我需要有人来关心我,尤其这次,除了我女朋友之外目前还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我不太能忍受孤独,我的小说也是,写出来就是给人看的,总得需要有人来认同,要不然我没有写作的动力。不过还好,我每次发微博都会有一个叫“网事如烟”的人给我鼓劲,虽然,这网名听起来俗气得很,兴许是某个上了年纪的大妈取的。

像写小说一样,微博微信都发了一遍,我能预料,会有很多人在下面评论的,这样,我醒来的时候就会觉得世界充满了爱。当然,最好是有人打电话给我,把我给吵醒。

确实有人打电话过来了,是个五位数号码,这很让人失望。不过,我还是接了,毕竟已经快到饭点了。事实上,我巴不得有人打电话给我,尤其是在上班的时候,这样我能有正当的理由浪费掉很多时间,少做很多活。

“喂。”

我准备着等对方说完话就和她说:“哦,不好意思,刚才没听见,你能再说一遍吗?”但是对方明显不是卖保险的或者什么诈骗电话。电波里传来的是:“怎么样,还活着吗?”

我告诉她说我还活着,又问了她是谁。她让我猜猜看,但是我讨厌猜猜看,把电话给挂掉了。当然,对方又打了过来,她说她是用网络电话打的,她说了个名字——“乔珍”,问我还记不记得。我当然记得,从幼儿园开始就一起玩到大的,只不过后来没联系了。倒不是我不想联系她,而是我已经被她给删除好友了。我们又这样聊了一会,我问她在哪里发展,她说在厦门。我说我也在厦门,周末有空的话可以聚一聚。我又问她在厦门哪里,她说就和我同一个街道,住的地方还不会超过两百米。我差点被她吓到,问她是不是跟踪了我,她说没有,就不知道听哪个朋友说的。她说之前也在街道上遇到过我,那时我塞着耳机,一副世界和我无关的模样。我问她为什么不和我打招呼,她说她怕我早已经把她给忘记了,会喊出一个“丽珍”或者其他什么名字——她告诉我,她经常被什么人叫做“丽珍”。“丽珍,丽珍,你才叫做丽珍,你全家都叫做丽珍,别人这么叫的时候我就是这么想的。”我哈哈哈大笑了一阵,又和她扯了其他一些事情。于是,我跟她约定,晚餐得一块出去吃个饭。

(二)

那还是许多年前的暑假了,那时我初中刚毕业,一个暑假我都没事干。对,十五岁,那个年龄的孩子总是喜欢证明自己已经长大了,可以养活自己了,所以他们老喜欢出去打暑假工。当然,这样是不合法的,但是只要你有这样的亲戚,你就可以说是出去帮忙,顺便获取一部分酬金。但是,我没有这样的亲戚,我得在家呆上一个暑假,当然中间有半个月是需要干农活的。我爸妈,他们早上需要到市场上售卖香菇,也就是说上午一整块农田里只有我一个人在忙活。这可不是一件能让人开心的事,况且这一切都是免费的,要不然我倒希望能买上一部手机。高中了,我得在县城上学,我也有了自己的朋友,我需要和他们保持联系,但是我爸妈认为事情还没复杂到信件解决不了的地步。事实上,他们才不是这样想的,他们觉得有了手机就能随便和哪个女孩子勾搭。十五六岁的小男生,像个定时炸弹,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也就在农活快干完的时候,我开始长一些青春痘——整个初中都没长,我原本以为这事早就不会和我有什么关系了。我把这件事的原因归结于被太阳晒得。于是我在那段时间天天都喝鱼腥草汤,也懒得出去见人。还好,痘痘并不是往整个脸上长,它只出现在额头上,只要用刘海把额头给遮住,还不至于影响整体观感。让我觉得庆幸的是,那时来了一阵台风,把热气给驱散了。不过,也就在那阵台风刚走之后,又有一阵台风登陆了,一连下了十几天的雨,那些稻子都放在房间里铺开着,生怕他们会发芽。

是在夜里的时候,轰隆一声。我们全家都被吓醒了。父亲提着手电筒,带着把伞就出去了。回来时,他告诉我们,是后山塌方,猪栏被冲垮了,那些猪都到处乱跑呢。母亲问他猪有没有被压倒的,他说,没来得及仔细看就先回来了。于是,他们两个冒着雨去数猪去了,而我则回头继续睡觉,我还没有学会关心猪的安全。

第二天我起床的时候,我得知猪被压死了一只,已经有两百多斤了,我们只能赶紧拿来处理下再卖掉。确实是一份损失,不过当我看到压在猪栏上的一堆土时,我知道这个暑假我是别想轻松度过了。

乔珍就是在那时候来我家的,她说我们家总是需要小工的。但是我爸妈却没有这个打算,靠卖香菇赚点钱并不容易,他们找不到理由多花这份钱,况且那还是个女孩子,都还完全发育,能有多大力气。但是乔珍却说她一天只收十五块钱,是正常小工的三分之一。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

早上,他们依旧去市场上贩卖香菇,只有我和乔珍在那边挖土。我并不欢迎她,准确地说,我不欢迎她那种勤奋地姿态——这总能让我父母引发一种小孩子总是别人家的好的感慨。多学习下,多学习下,在那个年纪总是要多学习下,不论书本还是其他什么。

我并不认为她家里需要她去打工赚钱,事实上她家里太有钱了——我们这个县也就她家附近有几口温泉。当然,谁都知道,她家里面还养着其他女人,她们家主要就靠那几个其他女人生活。幼儿园的时候我就拿过这件事来说她,不过,那时她比我高太多,她总能很轻易地拿着铅笔捅到我。不过,现在,我已经长到了一米七五,论力气或者耐力,我都不会让别人欺负到,尤其是女生。

“你帮别人割稻子,一天能赚多少钱?”当我爸妈不在的时候,我总会和她多说几句话,要不然我觉得我会闷死。事后证明她似乎比我更有交流的欲望。

“问这干什么,你要请我去割稻子吗?”她总是那样,带着一副想要将我军的表情说话。

“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想了解下,好计算出我爸妈黑了我多少钱。”

“然后呢?”

“然后……哎呀,不就问下多少钱嘛,这么小心眼是嫁不出去的。”

“又碍不着你。”

过了没多久,我又开始嘀咕起来:“三十元一天的话,差不多干了15天,得有450块钱啊,多加点钱,可以买一部诺基亚了。”

“我才不去买手机呢。”

“啊,我有和你说话吗?我在自言自语呢。”

“我也是,我也在自言自语。”

……

因为天气太热,我们在十一点钟就放下了手中的活。我得去煮饭菜,这样做方便爸妈回来后直接有饭吃。厨房的那一套我早就已经学会,只要给我足够的食材我能煮出让人称心如意的东西。但事实上,我们家连酱油都没有,菜园里有些地瓜叶和许多比我奶奶还要老的空心菜,田埂上大概还中了一些茄子和黄瓜,除此之外就是香菇,这是任何时候都有的,只要你愿意就可以去大棚里采摘。就这么几个菜,我得轮流换着,好让自己不会得上厌食症。

乔珍,她也在我家吃午饭。我那时问过她,她说她还不会做饭,她家里头请了一个老阿姨,轮不到她。我跟她说你得多学习下,向我多学习下。于是,我开始教她怎么做饭,不过,我倒是没有想到她竟然还不知道哪个是盐,哪个是味精。像她那样的富家女,出去给别人打打工是很有必要的。她上手很快,把该学的都学会了。我问她,教会了她做饭她是不是应该请我去她家泡温泉。她说可以,但是大夏天的,除了大晚上没有人会去泡温泉。我说我也可以大晚上的时候去。她让我还是入了秋再去,说大晚上去的都没有正经的人。我说我自己也不是什么正经人。我说,泡温泉就和洗热水澡一样,如果花钱就为了泡温泉,那还不如在家洗免费的热水澡。最后,她让我别开那样的玩笑,很没趣。

在吃完午饭之后,我爸妈便去睡午觉去了,他们早上五点钟就起床摘香菇,得趁着中午好好补个觉,等到了两点钟他们才会醒来。而我和乔珍便坐在木质沙发椅上看电视,那时电视里播放的大概是《神雕侠侣》或者《天龙八部》,虽然剧情很好看,但是我已经看过好几遍了,所以也时常犯困,一不小心,就从坐着变成了躺着。有时,乔珍也会让我上楼去睡觉,那时我会把电视关静音,然后叫她听下。然后,我又向她解释说,我房间离我妈很近,更睡不着。

我们的中考成绩也是那段时间出来的,毫无疑问,我们都考得很好,大多数的人都得向我们多学习下。似乎是为了庆祝,第二天,终于,我们家买上了两斤肉,还是猪蹄,说是高蛋白,吃了长身体。那时,我们不用做饭,我私下偷偷和乔珍说,按照我爸妈的意思,似乎只有今天是需要长身体的,平常是不需要的。她哈哈哈笑了一阵,说只有我才会这么想。

当然,我们四个人在干活的时候也会说说笑笑。我妈,她天然地会问她为什么会想着暑假来打工,因为我妈也知道她的零花钱早就够她买一台电脑了。她说她家里面气候不好。没有人理解什么叫做“气候不好”,于是她又解释说,去她家里面的人,尤其是男人,没有不是带着目的的,都是些不三不四,至于家里面养的女人,除了老阿姨,各个都嘻嘻哈哈的,好像除了笑没有其他什么表情了。我和她说,我去了就可以改善下他们家的气候,毕竟我一分钱也没有,只能喝茶说话,连温泉都没资格泡。我爸妈那时看了我一眼,似乎觉得我懂得的事已经太多太多了。

土,总有被挖完的时候,事实上在暑假结束之前,我们家就把猪栏给重新盖起来了。我们家又买了一群猪仔,准备着过年的时候拿来卖掉。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就是在我们家猪栏盖好的前一天,那天我中午又睡着了。不过,迷迷糊糊中我还是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像是吸盘一样,在我嘴唇上轻轻蠕动。那个年龄,我还没打算去喜欢什么人,因为那得花费我很多时间和很多精力,我还不愿意这么做。

(三)

晚餐,我们是在一家粥铺吃的。她说,除了喝粥,我最好什么也不要吃。两份冬瓜干贝粥,约等于零的干贝和约等于零冬瓜,四十块钱。我们,一口都没有浪费。那时,我问她是否还在做美工,她和我说,那还是上半年的事,她现在没有工作,就在那里画插画。她觉得她最好的状态就是半年工作,半年创作,这样她不至于穷死也不至于过得太紧凑。我对她的生活态度表示了一番赞许,事实上我也是这么想的。工作,它很能消耗我的精力,我回到出租屋绝对想不到要写作或者看书看电影什么的文艺活动,我能想到的只是赶紧洗个澡,然后赶紧睡觉好应付明天的工作。或许,我应该换一个工作,或者换一个城市,我很多时候都会这样想。

喝完粥后,似乎距离深夜还有很长的时间。她说要不干脆去我出租屋看下,我说可以,但是进去了不能嫌这嫌那。于是我们就走进了我的出租屋。她似乎没有遵守她的诺言,一进去就像是媒婆见了大姑娘一样,马上就评头论足起来。这——么——乱,每一个字她都把嘴巴圈起来才说出来的。确实,我只有等周末了我才会去收拾整理,其他时候我就像是在搞破坏。我说是这样的情况,你别指望男人的房间能有多干净整洁,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需要一个女人。她别了我一眼说原来在我眼里女人就是拿来做家务的。我说不只如此,她们还起到了把人类优质基因传递下去的作用。在那种情况下我得说点笑话,因为她似乎有些拘谨,毕竟女孩子跑到男生房间,总是会有些尴尬。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有一个什么人刚冲了厕所,化粪池里的味道就马上滚了上来。我们只好出了房间。她提议,我们可以去她房间参观下。我说好,于是就走了过去。

太近了,简直太近了,大概也就一百米。我每次取快递都要经过那里,可是竟然没遇见她一次。她的房间在二楼。也说不上很整洁,但到处都是干净的。她那边有一个窗户,不像我房间那种——打开也只能看到一堵墙。窗台上种的是一盆一盆的多肉,防盗网上则挂着内衣和内裤。我一进去她就把窗帘给拉了起来。

“怎么样,我这边的采光条件比你那边好多了吧。”

“确实,不过我对采光条件并没有要求。我巴不得没有一点光,你也看到了吧,我甚至还用了一个床帘遮住卫生间里透出的光。因为,我喜欢在黑暗的环境里创作,除了手机的亮光之外,其他最好什么都不要有。很多作家都有这样的习惯。”

“哦,那是看个人情况了。”

我又去随便走了走,看了下她的卫生间,里面的瓷砖是用淡蓝色的小块瓷砖拼起来的,而洗手台也是砖红色的小块瓷砖组成。整个卫生间大有一种地中海的感觉。确实,她的房间比我的好太多,我有些忍不住,问了下她价格。她说八百块钱一个月,我有些惊讶,但是想想,插画师对环境的要求是会比其他人更高的。

我还在她房间里看到了电饭煲和电磁炉,我问她是不是有自己煮饭,她说是,并且建议我早餐和晚餐都在她那边吃。

“外面,毕竟是游客多的地方,每个商家都卯足了劲地赚钱,像是杀猪似的。”她说。

我们又聊了些其他什么,然后我加了她微信就打算要走了。临走前她送了我一幅画。她说是之前在设计公司给一个糖果生厂商设计的,是一个系列,名字叫做“糖美人”,画的是一位很有唐朝风的,胖乎乎的女子,不过,裙子是菠萝的造型,大概那是菠萝味的糖果。我问她怎么不送我一个系列,她说那样她太亏了,毕竟她是要成为一个赚钱的插画师。于是,我买下了那一系列的画作,两百块钱,她说给我打的是亲情价。

晚上,按照惯例,我得和我女友打电话。她说,她周末的时候得接受一个培训,是关于人寿保险的。她有一个发财的梦想,毕竟人不能永远在公司里面当前台,会老的,况且那种工作注定不会有太多工资。她问我做保险怎么样,我说那得有很好的口才。当然,她觉得她恰好有,于是我就说可以试一试。她又和我聊了下未来,我们的未来,得生两个小孩,最好是一男一女;得有一套80平米的房子,学区房;得有一辆车,兴许不用太好,只要看着舒服,坐着也舒服就行……

事实上,我和她连选择在哪个城市发展的问题上都谈不拢——要不然我们不需要每天打电话来联络感情。

这样聊了一段时间后,我们就挂了电话。我有些惆怅,因为她似乎忘了我还在生病,我还没好呢。

第二天早上,乔珍打电话给我让我过去喝粥。我说不用了,那很麻烦。她说她煮了两人份,她又没有养猪,要不然可以倒给猪吃。我哈哈哈笑了笑,说会过去喝粥的。她告诉我,要是觉得不好意思那给她钱就好了,她说我是大老板,也让她也赚点钱,毕竟她没有工作。一餐粥五块钱,比外面便宜太多。我说好,于是晚餐我们也在一起吃。

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女友,这种事,碰上任何女人都会火冒三丈。

后来,我开始有些着急,毕竟大半年过去,我几乎没有写下任何有价值的文字,偶尔写写的也只是书评,那太简单了,那种水平的文章,用脚趾头思考也能写得出来。甚至连乔珍也问我是否有一些写小说的想法。是的,我发现我压根就没有写小说的欲望,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我不能再这样子下去了。

“或许,你应该出去采采风,说不定能碰上什么新鲜事。”她说。

“我觉得我可能还太年轻,对于很多事情的思考都不够成熟。”我又建议她给我提供一点故事,但是她说她身上不会有什么故事,她,不会成为文学世界里的任何角色,兴许在插画里能找到她。

后来我们不知道怎么聊的,她问我:“你女朋友应该都会看你的文章吧。”

“会,但是她看不到点上。不过,她看完之后会说很棒。”

她差点没有把吃下去的饭吐出来,她说:“这样的很棒还不如没有呢。”

“有时候会这样想。确实,她对文字不太敏感,她甚至完全看不出《受戒》是一篇好文章。”

“《受戒》?”

“哦,一篇小说,你也可以看看。网上随便搜都有。”

“好,”她说,“不过我觉得你们迟早是会分手的。”

“你别瞎说。”

“真的,要是我,我受不了我的另一半理解不了我内心的小敏感。毕竟作家也和插画师一样,他们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有很多常人所没有的感情。”

“所以,你是一定会找一个懂你内心小敏感的人咯。”

“扯什么啊,说你自己。”

后来我又问她她内心的小敏感和稀奇古怪的想法是些什么。她只说了一句:关你屁事!

后来,在过冬至的时候,我们吃完汤圆她就和我说:“我昨天看完《受戒》了。”

“怎么样。”我有点着急地问。

她笑了笑,说:“说实在,我也不太懂这篇文章讲什么?”

“哦。”

“真的是一篇好文章吧?”

“是的,真的是。”

“那你给我讲一讲吧。”

“文章这种东西是要靠悟性的,你感受不到就是感受不到,我再怎么讲也是浪费口舌。”

于是,我们没有再多说什么。坐了一会我就回去了。

(四)

上了高中之后,我便鲜少再见到乔珍,毕竟我和她不在同一栋教学楼。偶尔见上一两面也是匆匆忙忙,说上两句去你家泡温泉之类的话。那个时候,我们得多学习下,除了星期天下午。那段期间,对我来说,除了拿来睡觉,做其他任何事都是浪费的。没错,县城最好的高中,你一个不小心就会出现在成绩单上的第二页。

当然,那样的环境有很多人谈了恋爱,于是,时常可以看见班上的某个人被另一个喊出去,他们八成是来传纸条的,相约星期天下午在某个公园或者某个街道碰面。

高一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英语成绩突然变得很差。甚至有一回二十个完形填空我竟然错了十八个,哪怕随便乱选,也不会比这个更差。那几乎是我一辈子耻辱。我的父母甚至觉得我肯定是谈了恋爱,苦口婆心地劝我赶紧分手。

我不敢有什么松懈,我把成绩看得很重要,哪怕是在上厕所我都带着一本英语小词典。在我成绩差的时候,我甚至发誓永远也不再看小说了,也不尝试写什么东西。乔珍就是那个时候找过我的,当然她是叫什么人给我传纸条。

地点就在临江楼的那棵老榕树下,朱德和毛主席曾经那里对过弈。我到那边的时候她已经坐在石凳子上了。大榕树枝繁叶茂,像一把大伞把阳光全给挡住了,汀江水就在树下不急不躁地向西流着。那时,我记得她穿着一件淡绿色的裙子,在风的挑逗下,裙摆在两条白蛇似的腿间来回晃动。她扎了一条马尾,显得非常有精神。在那个时候,我很难不注意到她的身材,因为,她的上衣似乎太紧了些。

我问她是不是打算和我下象棋,她说才不是,不过她不介意和我下两盘。于是我们两个就跑到商店,买了一盒,但是回过头是,大榕树底下已经有两个高中生在那边谈天说地了。那时,我们就沿着汀江河一路走着。我问她最近怎么样,她也问我最近怎么样,除了这些,我不记得我当时还说过什么,但是临别时她说她过了一个很愉快的下午。

我们大概大半年会聚一次,每次都在城里走上一圈,差不多了我就会跟她说我得回去睡觉。我的时间几乎全部都用在了学习上,只有这样我才能确保自己能考上一本。我得背很多的单词,语法,还得做很多的练习题。我后来听说她厦门培训了,学画画,就是这样,直到高三我都可以不用花时间去和她聚一聚。

如愿以偿,可以说是这样子的——我考上一本大学,而她也是,不过,艺术生有加分,她上了一所更好的大学。

大一寒假那年,她约我去她家泡温泉,她说那正是泡温泉最好的时节。我问她是不是让我和大爷大叔一起泡,她说不是,是在单独的一块地方,那是她家最好的一块池子,池子周围还铺着黑色的鹅卵石,而且就在池子不远处种了一棵腊梅树,开了花,红色的。她还建议我邀上某个谁一起去,这样她爸妈见着了也不会尴尬。但是,我跟他讲,我没有某个谁可以邀请,我说干脆我自己花钱去泡,假装刚好就碰到了你,然后你推荐我去泡那个池子。她说好。

这样,我带着浴衣就去拜访她家了。池子是很干净;水呢,烫皮不烫肉;花也很好看,只不过,没个什么人说话,无聊得要死。我大概泡了半个小时就起来了,付了钱。之后,她说她正好想出去兜兜风,让我干脆就载她去逛一逛。

就是在骑摩托车的时候,她的头靠在了我的背上。我问她是不是睡着了,她什么也没有说。没多久,事故就发生了。她的手正伸出来放在我肚子上的时候,正好我一只手放开了要去扶眼睛。我不喜欢别人碰我肚子,那个部位非常敏感。摩托车,翻了下来,我的手很本能地放下去支撑着地面。摩托车倒下够我问她有没有事,她只是指着我的手,眼睛瞪得大大的。我活动了下我的手,还好,大概骨头没有断掉,只不过手掌上少了很大一块皮,整个手都血肉模糊的。她也没事,连擦伤都没有。她很怕冷,在乡下的时候她总把自己给裹成一个球。

我有很长一段时间干不了活,皮肉得一点一点地长出来。她那段时间则老会在晚上给我打打电话,问我好些了没。

那段时间,我几乎没有什么事干,偶尔拿着手机看一本一本的电子书。

时间都是很快过去的,一眨眼我就到了大三,我也有了女朋友,很奇怪的一件事情。这根本就不在我的人生规划中。我以为,我会像大多数的文人一样,孤家寡人,穷困潦倒。但是,到了那个时候,只要有什么人愿意像藤缠树一样缠着我,我八成是会和她一起共生的。在那个不需要努力学习的时间里,我得有人来喜欢我,不是那种遥不可及的。

兴许就是我发布朋友圈秀恩爱的时候,乔珍把我从好友关系里面删除了。我不确定是不是就那个时候,因为我们之间没有太多联系。

(五)

我辞职了,而且没有打算继续留在这个城市。事实上,我很不愿意承认,我几乎没有任何存款。拿到年终奖的时候我就递交了辞呈。趁着还没过年,我想我应该回家休息一段时间,那样我会有大把的空闲把脑海里的碎片重新组装一下,兴许就能有一个成为我代表作之一的什么东西被创造出来。

我和乔珍说了这件事,她当然很支持我。那时她正坐在床上,因为她很怕冷,她的床前还放了一张矮桌子,她就在上面用电脑画她的插画。大半年,除了我那一单之外,没有人给她买下任何作品。她说等我发了大财,不能忘了她曾经煮了一段时间的粥给我喝。我说我不会忘记,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会把她所有的画都给买下来。

临别的时候,她还送我到了厦门站,说是以后可能见不着面了。我说她太悲观了,世界也就这么点大,总有碰面的时候。她说自己说不定哪天就嫁给了什么人,兴许就是美国,或者非洲,东南亚的什么地方。我笑着说,那我也会去找她。

一箱子的书,有些看过,有些买来就没有翻开过一页。回到家除了早晨帮忙摘香菇,一天之中为那些香菇浇几次水之外,我几乎就呆在房间里。我也写了几篇小说,但是最终都没能有一个结局,想法都是很好的,但是似乎都缺乏内容支撑。

过了元宵我就不得不开始去找工作了,我的那点钱没办法支撑我到今年6月份。我想找一个薪酬高点的工作,这样我的生活能体面一点。

还好,这样的工作不算很难找,尤其是在深圳——女朋友所在的城市。我们就住在同一间出租屋里,小得有点像监狱的那种。我们偶尔做一回爱,更多的时候她得打很多电话,有很多客户要联系她,她也需要联系很多客户。

我还是会写一些东西,都是书评。不过再没有一个叫做“网事如烟”的人给我鼓励和点赞。我很怀疑那个“网事如烟”就是乔珍,因为乔珍也就是那个时候再一次把我给删除好友的。我曾经发过消息给“网事如烟”但是对方再没有任何回复,像是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

我现在生活过得还算不错,没有欠别人什么钱。关于未来,我能有的最好的想象就是:生两个小孩,最好是一男一女;有一套80平米的房子,学区房;有一辆车,也不用太好,只要看着舒服,坐着也舒服就行。

我偶尔也会一个人出去看看大海,那一片蓝蓝的海,当然我不会有任何灵感,我甚至怀疑我这辈子还会不会再继续写作。

(完)

冬雷

2018年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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