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职了。
在就业形势严峻的疫情面前，我还是选择了离职。但即便离职后，解脱的快感也远比我想象中来得遥远。在提完离职后的那个月里，我依旧接受着他们最后的打压。
2019年5月22日至2020年6月9日，384个日日夜夜，夹杂着无数次自我怀疑，无数次鼻头一酸，无数次怒火攻心，无数次深夜痛哭。
(一)面试
有些事，一旦开始感觉不对，就注定是场不归路。
2019年的5月，脱离校园生活的我满怀憧憬，期待着在社会上拥有自己的一小片天地。同班同学有的选择了回家，有的选择了留在北上广深，而我选择了回家。因为回家并非本愿，不甘心的我还是选择继续从事宣传方向的工作。
我是迷茫的，尽管这是我生活了20多年的地方，但是我对他的就业环境却是一概不知的。在漫无目的的求职中，有一家公司向我抛来了橄榄枝。本土首家4a公司，一下子就引起我的注意，那是一家隔壁城市的公司，耀眼的奖项，看似媲美北上广的制度。
有时候，不得不佩服女生的第六感，隐隐感觉不安，但是我还是选择了去面试。虽说是隔壁城市，但是因为公司接了我所在城市一家国企的传播代理项目。因此我是直接去那家国企面试的，同为驻点工作人员也就是日后我所谓的同事a和b面试了我。
至今仍印象深刻，面试时，那位驻点的项目经理问了我，你是会跟别人吵架的人吗？我连忙否认，对方说我们不喜欢脾气大的人。当时的我还是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但即便如此，我还是选择了忽略，只当是一个玩笑。
几天后，他们通知我第二轮面试+笔试。那是他们刚刚举办的一场活动，我负责到现场，撰写一篇现场报道。初生牛犊不怕虎，我像当实习记者那会一样，随意游串。后来的某一天，那个项目经理说，我当时就是看中你的果敢。可是你们不知道，我当时的果敢都变成了后来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活动现场还有一个小插曲，有两个女生向我走来，问我是否也要参加一下抽奖活动，这也成了后面的伏笔。
我如约提交了一篇报道。
在经历了一场笔试和一场面试后，我终于跟公司搭上了话。试用三个月，试用装2800，美名其曰公司给你提供了一个学习的机会。
自认为刚毕业缺乏经验的我选择了所谓的学习。
(二)入职
职场没有阴谋论，是小孩子的淘气话。
入职的第一天，是炎热的下午。
当时面试我的两位a哥和b姐，带着我匆匆面试了我们的客户，也就是那家国企的职员。也见了同为驻点的另外一个同事c哥，c哥说，你有电脑吗？有先带过来，没有就等xx走了，用她的。这句话让我意识到我是要替代某个人的，但是那会的我只当那个人是自己离职的。
入职的第二天，我们一起开了个会，所谓认识新同事的会议，那是异常尴尬的一场会议。愤懑在涌动，而显然当时也有针对我的情绪。xx对a哥说，哥，那我下午就不来了。事后b姐跟我说xx是被炒的，因为不负责任的态度。而当时我第二轮面试遇到的正好是xx和另外一位同事，也就是我日后相互支撑的同事阿w。
xx和阿w很好，两个人一起进的公司。xx的离职是突然临时通知的，毫无预兆。b姐告诉我，我不能跟阿w说我是她和a哥招进来的，这样阿w会生气的，影响他们两个人感情。我自以为从来没有想挑拨别人的念头，也不想引起什么事端，因此我从未与阿w提及过这件事。
当然，因为xx的缘故，我与阿w在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说不上十句话。
就这样，我以一个坏人的身份，入职了。
(三)假象
b姐带的我，c哥也带，但c哥散漫。
我的工作属于又多又杂的类型，b姐和我的工作是交叉的。前一个月，我便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每一个部门都有自己的宣传需求，对于人都认不齐、规则尚未摸透的我来说，痛苦是去各个部门问业务需求，是面对b姐时不时一股脑甩过来的文档和表格，是丝毫不懂规则、不晓得要求的迷茫。
但是b姐还是会跟我说清楚的，只要我去问，她都会说。我们的周末是大小周，大周的时候便是回公司，也就是隔壁城市。我第一次过去的路上，b姐提及对待带我入门这件事，说大家都说我是五星级服务，c哥就是路边摊服务。开车的a哥冷冷地哼了一声，说了一句c哥那种人。后座的我，刚刚入职不久的我，便知道了他们的内部矛盾。事后我在想，内部矛盾这件事难道不应该对于新人掩盖起来吗？又或者当时就是要说给我听，默默向我输送着我对你好的概念。
阿w在去年6月底的时候想过离职，于是有了我们的下一轮谈话。a哥和b姐在下班后，也拉上我，对阿w和我进行了长达一个小时的游说。阿w问了xx的突然离职，b姐说我们也很突然，但是也有迹象，客户对她不满意，我们已经暗示过很多次了。a哥说，我已经多次跟公司求情，但是xx自己不争取。哥哥姐姐真的没有对不起你们过，真的尽心尽力了。有理有据，我们就这样被说服了，甚至觉得是我们不懂事。
a哥和b姐一再向我们强调，我们是同级，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
我们殊不知，那只是自我角度的自我欺骗。最好的演绎，三人成虎。
(四)敌人
所谓敌人的朋友就是朋友。
b姐建了一个群，把我和阿w都拉了进去，美名其曰瞎聊群。b姐在群里为我们普及了这家国企职员的各种八卦，有家里大伯是当书记的、有给领导天天带水果煲汤的、有丈夫出轨的……，于是我们逐渐认识到这里是个大染缸。大家互相看彼此不痛快，但是碍于彼此背后层层交错的利益关系网，维持着表面虚伪的和谐。
b姐说，这里的人很难伺候的。一开始就让我们站好了队，我们的敌人就是我们的客户，这家国企的每一个职员。当然，除了外部敌人，我们还有一个内部敌人--c哥。c哥为人直爽随和，但无奈工作态度实在是难以恭维，敷衍是常态。因此a哥和b姐对其相当不满，不幸的是我和c哥的工作也是高度交叉，也被坑了不少次。
于是我们在一开始便有了对外的枪口--c哥。c哥常常推脱工作、c哥问责甩锅第一名、c哥常常跟项目跟着跟着就搞砸了，害得我们得加班……这些都成为了我们的谈资。如果说c哥说真的工作出错，那在这之后我们也成为别人的谈资，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但至少在那段时间，我自以为我们也算同心了。
(五)转变点
虽不能一概而论，但现在，我会提防一开始表现善意的同事。
在作为导师方向，b姐可以说做得很好了。只要我不懂去问，她都会细心教导我，这一点c哥确实是做不到的。b姐说，大家都是女生，我们三个女生要好好抱团。于是乎，我们成为了上厕所也会同行的亲密同事关系。
b姐建了一个群，跟我们说你们要活泼一些，鼓励我们在群里聊天。我们真的不知死活地瞎聊了一些有的没的，后来b姐就去跟a哥说我们最近状态有些飘飘然，劝我们收心。这件事似乎成为一个转变点，似乎从这个时候开始，我们就已经不再是平等的同事情，而是压迫与被压迫的关系。
从那以后，我们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对b姐有了提防心，也也因为我们当时的懦弱不出声，把我们置于敢怒不敢言的软柿子地位。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一切不合理的事情逐渐将我们淹没，周六回公司如果没有帮忙提他们的手提电脑会被调侃；下班没有等待他们一起同行会被埋怨；如果没有及时去拍一张领导要的反馈图则会被狠狠地埋怨效率低……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效率低、做事不灵光这两个字像是3d立体声，不断在我们耳边环绕。
也正是这个时候，我和阿w才真正开始走近。
(六)披着羊皮的狼
我和阿w都在感叹，从前不管实习上班怎样，只需要路边一个手抓饼就能满血复活的人，如今为何能像一个怨妇一样斤斤计较呢?从前神经大条的我们，如今又怎么能够把上班的每一个细节记得清清楚楚呢?
我们不快乐，我们只要迈进办公室的门就开始郁郁寡欢，我们每一天都在吐槽、每一天都在生气、每一天都在倒数。
年前的时候，我们两个人约定好了只要年底拿完年终奖，我们立刻就辞职。
于是我们每一天都在倒数，每一天都在给彼此鼓励。
即便是有了倒数的希望，我们仍然每天都处在pua中。只要他们不开心，就可以把气撒在我们身上。因为第三方的缘故，我们在客户公司驻点，等于就是客户公司的底层人民。后来甚至是其他部门需要开会的会议室也是由我们在整理。每一次一进去烟味缭绕的会议室，看到桌上的薯片、饼干等零食残渣、干涸了的口红印茶杯、泡满茶水的纸巾，我都不觉鼻头一酸。
有一次下起了大雨，负责会议室的客户在会议室提前泡好了一堆姜茶，就连我们第三方人员也有幸喝上一杯。当然洗杯子自然还是我和阿w来，而后来在他们的党员评选表中提及了此事了，我才知道这一次姜茶不过是那个客户为了党员转正的手段之一罢了。人情是别人的，善后工作是我们的。
b姐虽然跟我们一样身为第三方，但似乎早已把自己的身份驾于我们之上。她把我们经受的每一件事都看在眼里，但只要客户喊第三方做事，第一个被推出去的自然是我们。也正是他的态度，让我和阿w也终于把话题转向她，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知道原来当初那个被离职的姑娘根本不是犯了什么错，究根到底不过是他们看不顺眼了。b姐跟我说，离职的妹子是因为做事做得不好，而且不去问原因，而阿w跟我说的是妹子去问了，b姐不理。后来阿w找b姐对峙，b姐的回答是，我不理她，他不会来问第二次吗?
b姐跟我说，不能跟阿w说我是由她和a哥面试的。阿w说，b姐跟她说，妹子走的时候我也很突然，我也很惋惜，我也是临时被通知的。
写到这里，我仍然觉得有些窒息。
(七) c哥的离职
c哥要被离职了，他不知道，我们都知道。
c哥入职九个月了，没有转正，没有任何福利，期间还被降薪降了一千。c哥虽然做事不实在，但他确确实实是我们在那里能说得上话的人。
新人来了，一见面就点破我是在还没拿到毕业证就来到客户公司的，当时我们刚好在开会，客户直勾勾地看着我，你骗了我吗?我连忙否认，b姐也打了个圆场，这事才算过去了。可是事实确实是我还没毕业就来了，因为a哥和b姐要求我更改的。但经过这件事，我明白这个女人不简单。
c哥的工作交接给我和新人，开会的时候，新人趴在桌子上眨巴着眼睛看着c哥，c哥不耐烦，说你到底想干什么?不亏是我的哥。
回公司参加年会的时候，c哥带我和阿w去喝下午茶，他说他已经猜到了，即便没有被离职，年后也会离职的。c哥跟我们说，做一份工作，钱、人、环境，如果三者都没有，不快乐也是找罪受，不如早点离职。
(八)某些崩溃的瞬间
参加年会的时候，刚好是疫情爆发，阿w住的小区被传有一例。b姐就在车上说，把阿w赶下去，免得她传染给我们，a哥就笑着说那就让她下车吧。如果这是玩笑话，我们可以理解。但中途的时候a哥咳嗦了，b姐立刻说，都怪阿w传染给你，阿w你要发红包给你老大了。拿疫情开玩笑，实在不是什么好笑话。
新人把车子停在马路对面，a哥说你不能把车子停在路边，你的危险。而我在马路上停了几个月，没人问我怎么回家，也没有人问我回到家多晚。哦对了，b姐周六的路途是有补贴的，而我显然是没有的。
某一次b姐没有事情做，于是提出要和我一起去楼下拍海报反馈图，我拒绝了她，说有的还没上架好，b姐却强烈要求和我一起下去。下去之后，她因为没看到自己要的图，开始对我破口大骂，什么我想锤爆你的狗头之类的话。
……
(九)解脱
年前阿w曾经提过一次离职，当时a哥给她的答复是，要是你敢真的离职，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当然如果你真的要走，那我建议你转行，干这行，你还不够格。可是世界上的人难道是生下来就无所不能吗?难道年轻就是意味着没用吗?
b姐经常说，自己熬不住了，自己想辞职了。我和阿w并没有搭理她，因为我们比谁都清楚，真正要走的是我们。
真正要走的人是不动声色的，我和阿w终于在五一前鼓起了勇气，向a哥提出了离职。果不其然，当天下班后，a哥和b姐就对我们两个人进行了教导。我们表明了自己的立场，a哥和b姐一边摇头一边叹气，似乎对于我们的行为感到可笑。
约谈不欢而散，走的决心已经根深蒂固。五一回来后，公司给我打了电话(因为疫情原因，还不能回公司)，大致意思就是今年就业情况你们也清楚，你们年轻，只是能帮上一点忙，如果你们还想继续学习，最多提300，3300，最后我的意见。我已经来了公司一年多了，社保等到第十个月才买，工资一分钱没提过，我自己的工作内容我自己也是清楚的。得到只能帮上一点忙的评价，我实在是胸口是有一团怒火在烧。
而阿w更惨，直接被打发今年情况你也知道，你爱留不留。
毫无疑问，我们选择了离职。即便是在最后一个月，日子也是相当难熬的。所有其他人不想做的事情依旧是归到我们这里，包括去收拾柜子、在下班后绕远路去拿东西、寄快递、拿快递……
他们似乎在以自己的方式报复着我们，把一切杂事扔给我。b姐说,因为我的离职，让所有的工作都一次性压在他的肩上。临走前一周回了一趟公司，几乎所有人都给了我们两个人脸色看，不冷不淡，阴阳怪气。
直到临走前一周，仍然没有人跟我交接工作。至少临走前三天，b姐发qq给我说，我走后，有些工作要推还给客户了，因此他们都要装作不知道我们离职这件事。我们是突然离职的，工作也没有交接，因此他们也不清楚。b姐没有明说，但是我知道，她的意思便是需要我去配合她，配合她把这场戏演下去，即便是后来有客户找我对接，也不能戳破他们的谎言。
看吧，我连离职都是坏人，不负责任的坏人。
(十一)后续
离职到现在已经将近一个月了，这篇回忆录也是断断续续写了很久，期间很多次想起当时的情形，仍然觉得有股怒火在胸口燃烧，一时间涌上喉咙，卡在喉咙，我像是窒息一般喘不过气。
我想我是需要时间过段的，离职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怀疑我是否已经彻底离开那个地方了。我甚至还在无数个梦里梦见自己又重新回到那个地方，又重新面临这那些数不尽的工作，数不尽的嘲讽与冷眼。
离职后，被各方的声音淹没过，什么哪里工作都这样、什么我应该忍耐的、什么我就是不能吃苦之类的话，如一把把利剑刺向我的胸口。你们并没有感同身受，又怎么可以以自己的角度批判我呢?是的，今年的工作是难找的，但是比起失业的苦恼，那里才是更可怕的。
b姐曾经找过我，她说在我离职后，她越发地感觉日子更难过了。也是少了可以随意使唤的人，身边只要比自己更高一筹的新人，日子又怎么会好得起来呢?一切都是相互的，人与人之间。更何况这个压迫早已跳出来职场的范围，是连我们发一条朋友圈都能阴阳怪气许久的人，又怎么可能得到我们的真心呢?
翻阅回一年多以前的自己，充满朝气、充满乐观、充满干劲，我想她绝对不是想看到现在的自己。未来的日子里，要好好找回自己，要好好成为快乐努力的自己了。
我并不后悔这一年的遭遇，因为它使我坚强。要说我真的后悔的事情，就是不够努力，不够坚定。所以，以后要好好努力，好好刻苦学习，去期待美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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