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兄弟,你赶紧看微信,有个好东西给你看。”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电话那头已经挂了。果不其然,我的手机拼了老命似的叮咚了一声又一声,可怜我这只陪我走南闯北的老苹果,本已寿终正寝的年纪,但因为我的贫穷不得不勉强每天充上三四次电勉强服役,现在又被阿昌的夺命连环扣折磨着。
阿昌创业记微信里一张张图片传过来,还有两个小视频,我一看,不就是一个好看点的酒瓶子吗,大惊小怪。正准备关掉微信继续睡觉时,阿昌一段长的我都不忍点开的语音发了过来,一看竟然有56秒,懒得听,点开语音翻译。密密麻麻出来了一堆我解读不出的内容,不用想也知道咋回事,肯定是这家伙国语不好,然后国语夹着粤语说,微信算是他半个老乡也听不懂他的话,没有比这更让人无奈的了。听完他的语音,我大概明白了他想表达什么东西,但还是难以置信的继续看着我手机里的照片问
“昌,你没搞错吧,这瓶子很值钱?”
微信里很快又传来几段语音说
“兄弟,这是我在海边捡到的,应该是老东西”
“你啥时候有空陪我去古玩城鉴定鉴定”
“但我查了百度,老东西都是会有落款的,这个瓶子没落款,应该不是官窑,民窑的可能性更大”
我心想,这家伙啥时候这么专业了,居然还知道官窑和民窑。就在这时微信的语音又传来了几段
“我发现这瓶子的时候,布满青苔和海藻,在海边洗了半天。”
“回来的时候用手去敲瓶身很清脆,再用灯来照透光度很好,很均匀。”
“我们一起拿去鉴定,如果是老东西,一卖咱的创业资金就有了”
阿昌创业记我一听,确实有道理,于是第二天就陪着他去了古玩城。那里的人一听是来鉴定东西的一个个破有兴趣,但当把报纸撕开漏出瓶身时,好几个围观的古玩店老板都如鸟兽散去般走开了。
握着我们瓶子的其中一个老板,委婉的说“这瓶子不是老货,但放在家里当花瓶还是不错的,过个几十上百年也能值点钱”
我心里万马奔腾,就差破口大骂,但还是理智的问阿昌“兄弟,说好的明末清初的民窑青花瓷呢,怎么就变成一个不值钱的酒瓶子了。”
阿昌没回答我,脸上的表情尽显落寞,抓着瓶子刚出古玩城猛的朝地上一摔,砰的一声七零八落,连同他的创业梦一起碎得就算用上百来瓶玻璃胶都拼凑不回来。
阿昌创业记一路上我们两相顾无言,突然放声大笑,旁人看着我们两个像疯子,但也只有我们才能明白的那种特别操蛋的人生里就算不能报之以歌,也要放声大笑,哪怕被人当成一个傻子。我说“昌,等我有钱了,我给你买一个真正的鉴湖青花瓷”
阿昌说“好,我等着那天,不过我还是会把它卖了。”
“……”
如果说,你这辈会遇到很多人,那么你必定会遇到这样一个人。就是你明知道他是个傻子,但你还是会奋不顾身的陪他去犯傻,就算结果不好,你也不曾后悔过。
阿昌就是我遇到的这样一个人,两广地区的豪杰,长相其貌不扬,用老魏的话来说就是特像类人猿。但有一颗躁动不安的心,不谈恋爱,不找女人,生活简单,一心只想赚钱。但总是弄巧成拙,几次三番的创业失败,如今债台。还在经营的跑腿公司因为资金问题,朝不保夕,难能可贵的是并未拖欠过工人一分钱工资,是个好老板,但一定不是一个成功的创业者。
经过青花瓷事件后,阿昌沉寂了好长一段时间。我也因为工作原因到处奔波,每天的生活都像是一场跋山涉水、翻山越岭的挣扎。阿昌的跑腿公司也正式的因为资金问题,处于奔溃边缘,员工一个接着一个辞职,他成了光杆司令,每天不知又在琢磨什么。
我们再一次联系时他早已满血复活,并且每天起早贪黑的为了他的创业梦努力。
我问“昌,你最近在干嘛”
他回答道“到海边卖烤串小吃”
我又一次震惊,世界观再次被刷新,但还是忍不住说“你别往枪口上撞阿,海南现在搞双创,城管天天抓,你哪里来的地卖小吃,非法摊位要被罚款的”
他说“这你别管,我有关系,硬着呢”
“而且我总结了前几次失败的原因,要嘛就是资金链断了,要嘛就是资源太少,这次我从基层做起,稳扎稳打”
他所谓的关系就是一张在南大桥下花100块钱伪造的营业许可证,连公章都没有,我真怀疑他弄这个不是骗城管而是骗他自己,所谓的安慰剂效应大抵如此吧。
不出我所料,他开始和城管斗智斗勇,在城管长达一个多月的围追堵截下竟也勉强还在经营着。我好奇的问“昌,你咋做到的高手阿”
他似笑非笑的说“老子为了躲这群城管,连道德经都不看了,人家连道德都不跟你讲,抓到直接把东西都拉走,没办法现在改看三十六计了”
“好吧,我服。”
我们都以为阿昌会以这样的状态持续好长一段时间,直到前两天他找到我说要离开这个城市。这时,他的小摊已经被城管没收,所谓胜败乃兵家常事,就算他在怎么研读三十六计也如此,而跑腿公司也正式的因为经营不善宣告破产。境遇不顺,无奈只能外出在寻找别的机遇。
我把他送走的那天,海口小雨,气温只有8度,连说话都能看到从嘴里吐出的热气。
在满是汽车鸣笛声的车站里我问“想好去那里没?”
他说“没有,走一步算一步吧,但如果有机会我还是会选择创业,如果能重来我也会这样。”
他这般说辞让我想到了某天晚上,他拿着酒瓶子说,老子这辈子就是要发财,我要变成有钱人。可是他现在很落魄。
车站的车很不准点,本该早已开走的班车躲在车站里迟迟不肯开向远方,我和阿昌也在车站的台阶被冻了好久,直到那班车把他送往远方。
看着他走时的背影,我脑海里闪过了一段对白,“你知道吗?风往哪个方向吹,草就要往那个方向倒。年轻的时候,我也曾以为自己是风,可是最后遍体鳞伤,我才知道,原来我们都是草”。
明年我就正式大学毕业,我不是第一次毕业,但可能是最后一次了。时间很吓人,我还没反应过来街口的小卖部里的烤肠已经从一块五涨到了三块钱一根,门前的小树死了又栽。我在想,还有什么事是不会改变的,想想发现没有,时间会变,爱人会变,朋友会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可能有的人路上布满荆棘,也可能有的人路上风景很美,但都是自己最初的选择。忍着痛走完迟早会看到路的尽头里那道生活的曙光,那里风景秀丽,花朵绚烂。
记于2018年1月31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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