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可能没有在意到这里灯火阑珊的，可它们却也在很早之前就灯火通明到天亮。我为什么而来早已搞不清楚，习惯就好，只是打开窗户被凉风一吹，眼睛还是会酸酸的。我掰开手指算了算，察觉这是我哭泣的第五个晚上，不知道为什么而哭，也搞不清前四次在哭啥，可却一想起来总觉得有点晦气，索性也就放任自流，只是没想过那止不住的眼泪又使我产生了一种自己将不久于人世的错觉，错觉中我察觉自己什么都还没做：没有尝过肉欲、没有跟父母好好吃顿饭、没赚到钱、没写下流芳千古的文章、没有跟她说我每次都是想着你打飞机、甚至还没有长大。我不想就这样离去，所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悲伤的躺在那位有洁癖哥们的床上，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在沙子里。洁癖男他不知道，他这里充斥着洗衣粉与饭食味，这两种味道混合再一起让我有一种眩晕感，如同外面灰色带给我眩晕感一样。灰色常来自于阴天，虽然阴天并不孤单，与之相辉映的还有黑色的马路、灰色的台阶、蠕动四肢看不清脸的人。一切都融为了一体，成为了混沌，在混沌中孕育着我，可惜我没有斧子，这样一想很无奈，无奈混沌中开天辟地的竟不是我，我需要化解悲伤，而我化解悲伤的唯一方法便是释放自己，俗称打飞机，可太冷了，昨晚那场秋雨过后感觉迎来的不是凉，是穿破躯干的冻，穿个毛衣觉得“与众不同”，不穿又能把你分分钟冻成个傻逼，这事看起来简单，做起来矛盾，跟打飞机前与后你想的一样矛盾，这样说可真恶心，看来我还是很庸俗的，我什么时候开始庸俗的？我也说不清楚，也许王毛说的对，有些骨子里的东西是改变不了的。
我的悲伤还源于今天我上了一下午的气象学，因为上个星期的课全部转移到今天下午，而那没上成的气象学又被爱扯淡的化学老师占用，我存在的意义只是被动的接受消息，同时搞不懂他们人前欢呼是什么心态，觉着这种做法真傻逼，可我除了咒骂又别无他法发泄。课间去楼顶坐了一会，教室里的空气掺杂了太多的分子，我管它们叫麻木与欲望。气象学这门课像是专门让人走思用的，我用那如同巴拿马香蕉样的手支撑住头，脖子倒像是个摆设，课间我去了楼顶，气象学的老师也在，吞云吐雾的他递给我一支烟。他说世界早晚会是灰色的。我猛吸了一口，吐出去的烟瞬间融入到天地中。我说:扯淡，要我说世界还是银色的，你看，我带着银戒指，身边的建筑也是银色的，马上就到冬天，那时候天地一片银装素裹。他叹了一口气说:世界被金属包裹着。此后一直无言，至上课时他突然开口：我看你下了课挺能说的，那就下节课起来回答问题。我骂了句傻逼，腹诽知识头衔越高的人说的话越傻逼，将掐灭的烟头从高处弹走，心里想着砸到一个贼漂亮的姑娘，然后一切顺理成章的继续下去。
一如往常的课，正融入无聊中时我的手机嗡嗡嗡的响起，诺基亚什么都好，就是调成震动跟铃声没区别，不知道这些设计者脑袋里是不有圈。气象学老师叫起了我，他让我重复下他刚刚所说的。我想了想，觉得他是把报复刚刚的我转移到了现在的我，我说世界早晚会是灰色的。他笑了笑，冲我点点头，又让我阐明理由。我摘下戒指说:你看，天灰蒙蒙的，前面的工厂排出的废气正顺着风吹向世界。然后学校领导鬼一样的从后门走入，他恼汹汹的看着我让我站着听课，他在身后什么都听不懂，或许他跟工厂有什么交易。我说我想去厕所，他让我憋着。
挨了两个小时加上拖堂的七分钟，我从气象学中逃了出来。我打开手机，给王毛回了个电话。他问我为什么不接电话，我懒得向他解释，到是我问了他一下世界是灰色的还是银色的。他告诉我金属膨胀冷却后是银色的要不里面是灰色的，谁知道，反正世界热寂后我们都会变的一样。我哦了一声沉浸在莫名的银色世界中。他顿了顿说:张一，你这个懦夫，那怕棉花都能让你受伤。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喂！喂！喂喂喂！你在不在听啊！一个人说很无聊的，我这个loser，不过，张一，我要长大了，变成大人。
我问他变成大人是不是就不能回家吃饭了？
王毛说可以是可以，不过那个时候是你妈喊你回家吃饭。
从挂了电话回到寝室我一直躺到天黑，我脑海中的银色世界一直挥之不去，银色世界中的人一会大一会小，都低着头我看不清脸，空间一会扭曲一会混沌，一会像是一张空白纸转眼就布满黑斑杂斑，这个世界中我只能看清自己，有人喊了声王毛轻轻的拍了我肩膀一下，我扭头只看到灰色的衣角便下起了雨，腐朽味道的雨水刺的眼睛生疼，等雨停了我发现世界成了灰色的，我什么都看不到，以至于我是否存在都需要我去证明。我恐慌中诺基亚手机嗡嗡嗡了起来。
王毛说:你他妈死了，这么迟接电话，还是又再打飞机，你他妈也就这点能耐了。
我舒了一口气说:很操蛋，有屁快放。
王毛有些高兴，说:我刚办理完退学，从明天起我就是一个他们眼中无知又傻逼的坏孩子，我要去大漠里找海水了，等你这个学期结束了我就回来，我告诉你我的发现，喂喂喂，你怎么永远像死人一样不说话，就这样，结束了一起喝酒。
我没说话，王毛先挂了电话。
听着嘟嘟声，灰色世界又聚集重现，在灰色的雾气中人渐渐出现，然后慢慢变大，直到我只能看到脚趾头跟奥特曼一样大。我确定听到王毛说他要长大了，长大就像奥特曼一样是需要打怪兽的，可在我眼中这个世界就是怪兽，况且王毛还跟我一样是个庸人，拯救不了地球。我妈教育我说人家考试拿第一，拿奖学金，是主席，口才好，有礼貌。可我妈也不知道他会把家住西头的老奶奶从马路扶到东头，会朝花池里撒尿，会对上凌晨三点的闹铃起床看片。
我跟王毛很早就认识，结实他源于高中前一晚通宵回来看到他跟我暗恋的姑娘牵着手，然后保卫处放他进去扣留了我，打电话给秃顶年级主任之后像电视剧里审犯人一样的审问，还非要让我那学过热力学的班主任过来赎我，而那班主任又老是让我拿她当姐姐，虽然她很漂亮，可说实话我觉得她有些老。她进到保卫处提着我的耳朵一脚把我踢了出去，秃顶主任刚想说什么她把门一关开始了回击，叽里咕噜的耳朵疼。事后我跟班主任说那保卫处的跟秃顶都是群色胚，抓我无非是想看你，一看他们的脸就让人恶心，总有一天我会打的他们满地找牙。
班主任说:奥特曼？我也不喜欢他们，但我已经是大人了，你也即将成为大人，你要找到你自己，这些你的明白。我云里雾里的哦了一声，她弄乱我的发型笑着让我写检查去。我置气的告诉她没心情。她拧着我的耳朵问我张能耐了？她很了解我，知道我害怕被人揪耳朵。我嗷嗷大叫说我喜欢的那个姑娘被那个年级第一抢了，跟个偷蛋的恐龙一样。她说我还小，但不能怂，要从年级第一王毛手中抢回来，并教我写了人生中第一封情书。事实证明我是一个落伍者，她喜欢成熟的而不是我这种小破孩，你也知道，女孩拒绝人时大都先喜欢把自己当成大人然后数落你一顿。之后我揣着四五封热乎乎的情书看到了她被秃顶主任搂着一起逛街。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我还小。我看到王毛从身后拿出诺基亚手机砸向了年纪主任，我舞弄了舞弄拳头又放下，即使他让我感到恶心可班主任说我即将成为大人。最终王毛写了一封无人知晓的检查，她离了职，班主任从此在我的生命中玩起了捉迷藏。我问过她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她说我还小。我又问热力学怎么样？她哭了起来。她说她没学过热力学。我也问王毛为什么。他说那是我姐姐。我不相信，她老喜欢认弟弟。王毛说:你在我眼中跟年纪主任一样。我说:放屁，什么？王毛说:没什么，感觉谁说的准。他说话真傻逼，前后不搭，一直这样。
气象学老师还是照常每节课会把我提溜起来。因为走神，他死活要来给我补课，放学后除了我两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放着舒伯特的古典音乐，肖邦的钢琴曲，柴可夫斯基的悲怆交响曲。我说真难听。他说我庸俗，不懂享受。我骂他傻逼，然后递给他一支女士烟。他只是笑嘻嘻的接过。我用手机看时间时他让我换一部手机，说这样的已经被淘汰了。我说这样的挺好，并且我在这里见到一个姑娘也用着蓝屏诺基亚，我发现我喜欢上了她。
他说:人人都玩微信、qq、探探等，你真落伍。
我说:用蓝屏也挺好，你也知道，到以后愈发见得人多，反倒说的话少，有时按耐不住表达欲望，总想说点什么又懒得说，转而回头又不知该说点什么，真操蛋，爱谁谁。
他说:你说的真操蛋，压根听不懂。转而问我:你连你自己都证明不了，你怎么证明自己喜欢上了她？
我说:我每次都是想着她行苟且之事。
气象学老师说我说话文艺，跟个傻逼一样。这样说让我很不高兴，难道那个满嘴放炮的才是我？
气象学老师让我上课不要走神，不然容易挂科。我说你的课很枯燥，跟我听不懂的英语课一样枯燥，即使你讲得是中文。他递给我一根烟，我严重怀疑我有了烟瘾是因为他。他让我把他当哥哥。气的我想上去抽死他丫的。然后他神秘的贴耳告诉我其实他是博士。我说:别扯淡，以为我没看过你的简历，你是气象学硕士。他摇摇头说:不是，仔细看，我其实是热力学方面的博士。我说扯淡，为什么？他深吸一口气故作高深的说:因为将来的世界会是灰色的，我这样低调是为了将来能看得清人。
我说:我操。
他说:别不相信，将来灰色的世界我们都一样，你得证明你就是你，而不是我。
然而还没到灰色世界我便被人揍了一顿，起因是我躺在洁癖床上的事最终被洁癖男发现，他莫名火很大的跟我打了一架，他早就是大人了，奥特曼，可我的头还埋在沙子里，结果可想而知，我被揍成猪头样躺在地上看着天空，有幸还在灰色中我见到了一个悲伤的自己。
买了火车票我回了家也没有见到王毛，他的电话打不通，我严重怀疑他在沙漠里因不会游泳而淹死了。
开学我出乎意料的挂了科，气象学59分。我最多挂过五门，全挂。气象学老师说:让你这个傻逼不好好学习，上课走神，该。我抖肩无所谓的打开门浑噩走在阴天下到躺在床上，洁癖男走过来说:上次我以为你发现了我床铺下的卫生纸，我呵呵一声。高中暗恋的那个姑娘打电话平淡说:王毛死翘翘了，你活着吧，我们都活着吧！吧！吧！吧！吧字拉的很长，读起来像极了爸的叫。其实吧字是我想象的，我喜欢当人爸爸而不是儿子或孙子。我觉得吧字没说出口是因为她挂电话速度太快，总所周知，长大跟挂电话的速度成正比。而我还没说出口放你娘的屁。这转变来时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有被动的接受着，一切都在非我所愿的模子里生活着，只是为什么我已经想到了我为何不以其它的方式生活却偏偏不能以其它的方式生活。
补考前一天我问气象学老师要上了答案，但太多，考试的时候我什么都没记住，我看着气象学试卷上空白处与密密麻麻的字，同我想过的银色世界一样，我看着阴沉灰色的天空与握笔中指银色的戒指，想到了我高中时的班主任，我鬼使神差的在试卷上写下:将来世界的外面是银色的，里面是灰色的，即使我现在满嘴放炮，嘴臭，在自己的价值观中看不惯一切，我爱喝奶，不爱那个姑娘，半夜想着那个姑娘坐飞机打的满墙，可我知道，我是一个好人，我还小。放下笔我起身打开了一楼紧闭的窗户，没想到学校领导吸着烟出现在了窗户后，他同我的方式一样正要掐掉烟头，并马上教育我回去好好答题。我问他要一支烟，他让我滚蛋，见我未动身，给我吸了一口烟蒂 ，我猛吸一口烫到了他的手，烟蒂飞上了灰色的天空。
我坐在教室为想一个借口而抓耳挠腮时王毛给我打来了电话，我被撤了卷请了出去，在楼顶给他回拨了一个。
王毛大喊:你他妈是不是又在看片，你不接我电话，你个傻逼就会搞这些。
我说:你在哪里？假期我给你打不通电话。
王毛说:哈哈，你个臭傻逼，我压根就没有退学，我重新高考了一次，考上了热力学专业。
几天后气象学老师告诉我补考成绩60分。当时我正重新看着他的简历，刚看到姓名一栏写着王毛时我手机震动了起来，一接起来便听到我妈吼我赶紧滚回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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