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真相之五:江水墨
次日/列车旅馆
然而让秋雨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宛轻若像往常一样按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并且对他露出了一个从来都没有过的、温柔的微笑。
整个夜晚,她都始终如一的带着这种清洌温柔的微笑。但那笑意落在秋雨的眼里,却让他生出了一种更加隐隐的不安来。他用怀疑的目光追随着她,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找不出任何破绽来。
“你一直要我带你去潜水。”她轻声说道,拿出了那套潜水衣,微低着头仔细地给他穿好:“今天,水温还过得去。”
秋雨瞄着她低垂的眉眼,那双捋在他腰间的手指,白皙透明的仿佛可以看得见清晰的骨骼。
“记住,以后一定要穿好装备再下水,千万不要潜的太深。”
秋雨的脑海里,顿时飘荡起那次在海底失去意识前,她吻过来的一点新鲜空气,心里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
宛轻若抬起头来,一双美丽的眼眸内,流露出一种令秋雨不安的复杂凝视。她认真地、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突然低头取下了自己的潜水手表,默默地戴在了秋雨的手腕上。
镀银金质的表盘在灯光下闪闪发亮,让秋雨的心也随之不安的跳动了一下。他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不敢言语。
“夜里,海底的水况更复杂,要跟紧我。”她再次对他露出了那个清冽温柔的微笑,戴好自己的面罩,指了指他手腕表盘上的时间,做了个手势后,纵身跃入了水里。
宛轻若握着秋雨的手,在海底浅浅的游着。优美的身姿宛若一条脱离了凡尘的美人鱼,让他心荡神移。恍惚间又回到了八年前,她牵着他奔跑在烈焰纷飞中的场景。
那是让他永生都不能忘怀、最刻骨铭心的一幕,即便是他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在冥冥之中也无法从梦中抹去的、最为珍贵的记忆。这样的感觉是让他永不想、不舍得放开的一种甜蜜,他愿意一辈子都被她这样握着,永远不再分离。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游离状态,她回过身来一把拉紧了他的手。秋雨的神经又电击一般的颤抖了一下,更紧的握住了她的指间,潜水镜下的目光里满满都露出痴迷。
她很快便将他带回到水面,上了岸迅速卸掉了他身上所有的装备,裹好浴巾一把将他塞进了厚厚的毯子里。
秋雨冲着她露出了一个傻笑的表情,宛轻若望着他依旧痴迷的游离眼神,突然有些气恼起来,丢下他在那里独自痴傻的笑着,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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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磊在准备做穆黑一案的结案陈词时,突然收到了一份穆太太委托律师送过来的文件。
原来早在七年前,她便与穆黑签署了一份协议。约定了在他们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双方必须经济各自独立、分室而居。协议上还说明,一旦任何一方发生了法律或经济上的纠纷、债务等问题,这种婚姻关系便会自动解体双方均不被牵涉其中,这也使得她在穆黑一案中能够全身而退。
“现实版的契约婚姻啊!”肖磊惊诧道:“这女人也太聪明了吧,这么有先见之明。我就觉得奇怪,这穆黑明明是娶了老婆的,可怎么看上去都感觉像是处在饥饿当中的,难怪会看些那些个片片。”
秋雨倏然抬头看了肖磊一眼,又低下头默默的沉思不语。
周一的午后,秋雨突然让肖磊拨通了穆太太的电话:“我们……能见一面吗?”
街角咖啡店内,一个姿容秀丽、温婉娇小的中年女子端坐在秋雨的对面。
岁月和丧夫之事,仿佛并没有在那张颇为宁静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她静静地坐在那里,优雅的抿着杯中的咖啡。
“您一直坚持着不肯结案,就是为了等到这一天对吗?”
秋雨望着她脸上的那一抹淡定,更加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能告诉我这么做的原因吗?”
她淡然一笑,放下手中的杯子:“能有什么原因?自己的丈夫突然死了,查查也很正常,不是吗?”
秋雨摇摇头:“不,您的眼里写满了释然。那是长期生活在一种压抑、痛苦,从隐忍了仇恨的状态中解脱出来才有的释然。虽然我并不了解这其中的原因,但我相信自己的判断。您——是一位值得我尊敬的人。”
那张清秀的脸蓦地深沉了片刻后倏然低垂,一滴晶莹的泪顺着她光洁的脸颊缓缓而落。握紧杯子的双手随着肩部的抽泣开始剧烈地抖动着。她突然抬起头来,带着淡淡的冷漠拭去了满脸的湿润,镇定了一下情绪道:“清儿没有救错人,我也没有看错你。这样的结局,也不枉我忍辱偷生了八年。”她长舒了一口气,露出来一个宛然凄切的笑:“这辈子,我没有什么遗憾了,谢谢你!”
望着那道渐渐消失的背影,肖磊满腹疑惑道:“秋雨,她——到底是谁啊?”
“松教授曾经告诉过我。八年前,宛家父女相继离世后,老宅里所有的一切,一夜之间突然被一场大火燃烧殆尽。随着那场大火一同消失掉的,还有一个叫做江水墨的女人,她是宛清儿的高级家庭教师。
宛清儿的母亲去世后,多年来一直都是她默默地追随在他们父女俩身边,像母亲一样照顾着宛清儿。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是在那场大火中被烧死了,可谁都没想到……她才是点燃那场大火的人。我也曾经怀疑过她,但一直都没能猜出来她的真实身份。直到钟见自首,周局收到了一份匿名邮件时我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她换了容貌,八年来一直都隐藏在穆黑的身边,就是为了能更方便的搜集到他的各种犯罪证据,好待查清真相后让他受到法律严惩的这一天。”
肖磊更为吃惊的张大了嘴:“怪不得,我就觉得不对。明明就是一个毫无破绽、很正常的猝死案件,她却总是缠着不肯让我们结案,果然被你猜中是另有隐情的。”
秋雨喟然叹道:“松教授也曾经怀疑过她就是当年的江水墨,但一直苦于找不到任何证据来证明。我也是没想到,这世上,居然真的会有人能选择用这种方式来复仇。如果当初,没有她的坚持和引导……”
肖磊不由感叹道:“唉!看来,又是一个用情至深的人呐!”
“不,准确的说,是一个同时拥有理智、聪慧和教养的女人。”秋雨望着玻璃窗外行迹匆匆的人群,自言自语般轻声叹息道:“难怪能教出一个那么特殊的学生。”
江水墨在见过秋雨的当天下午便离开了清州,从此下落不明。如同她的名字般,在晕染了江水后,又再一次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中。
“你想见到她吗?”松泽明在电话里轻声问道:“我可以……试着去找找。如果她知道你还……”
“……罢了。”他听到电话的那头,微微的一声叹息后被挂掉的声音,心里头突然酸酸的倍加难受。便握着手机影像般呆坐在灯光昏黄的书桌前,满心的郁闷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去解脱。
八年了,就像是一场梦,他甚至觉得这就是一场梦。因为那个即将到来的残酷现实,终将会把这个似乎充满了荒唐意味的梦打破、觉醒。他不知道该如何帮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独自去承受和隐忍内心所有的痛苦。
一想到这里,他颤抖的手指猛然捏紧了手机,抬起手背掩住了唇,脸颊上有温热的泪,再一次止不住、无声地滚落了下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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