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蝶菲的最后一场戏是一场结婚的戏。
婚纱是蔡蝶菲代言的品牌提供的，而李秋是场地的负责人。年初，拿下这个项目的时候，李方向正在和孙琴闹离婚。
而李秋借机从家里搬了出来。
她不知道该怪谁。
李方向因为被人举报假公济私，通过非正常招标方式，为包括自己妻子在内的十位退休女职工组织了一次旅行。
举报信来得明明白白，根本不容李方向辩解。即将退休的李方向被停职降薪，在家反思。
李方向在家愁眉不展的时候，苏琴又跟人在菜市场因为一条鱼差点打起来。
“我就不明白了，一条鱼有什么好争的。你觉得好就买，不好就别买，为什么要打起来？”结婚三十多年了，这是李方向第一次跟孙琴这么说话。
李方向惦记着岳家的好，极少这么严肃地批评孙琴，甚至被举报的时候都没有。
“一条鱼怎么了？这是原则问题。卖东西缺斤短两，还不让人说么？这是什么道理。”孙琴不服不忿，被人举报的这一口气正愁没有地方发泄呢。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像个斗鸡一样啊？管住点自己的嘴。孩子让你说走了，我也被人举报了，你还没够么？”李方向觉得就是自己平时太惯着孙琴，才让她这么嘴上不知深浅，做事这么不知所谓。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的错？我说服我爸妈让她们允许我嫁给你也是我的错？李方向你有点良心行不行？”孙琴又把之前的旧事拿出来说。
“你不要给我翻旧账，我没有说那么远的事情。”李方向承认年轻的他确实配不上孙琴，可是这么多年，通过自己的努力，也尽可能的给了孙琴优越的生活。
“你还不就是这个意思？不过了。”孙琴摔上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李方向长叹了一声，如今这家不像家，到底是谁的错？
李方向给李秋打了个电话，那边迟迟才接起来。
“喂，爸。”李秋的声音淡漠，并没有什么起伏。她那边很嘈杂，因为她在片场做测量。
“秋儿，你一个人在外面可好？”李方向可怜自己的女儿。要是他能早点制止孙琴，也不至于发展成今天的样子。
本以为去年李秋住院的时候，孙琴能有所改善。谁知道好了伤疤忘了疼，孙琴这恶狠狠念叨人的毛病还是改不掉。
明明是亲生的女儿，每天搞得和敌人似的。
“挺好的，爸。您放心吧，我这里在忙，晚点打给你。”忙是一回事，其实李秋更是在逃避。
她不想接父亲的电话，也不想听他说孙琴的那点事。说来说去就那么几句，很是烦人。
去年住过院后，李秋就彻底看开了。因为无论她怎么做，孙琴都有能挑剔的地方。李秋明白，自己总归不能成为孙琴心中的好孩子。
与其这样，不如按照自己的生活方式来生活。有了这样的认识，李秋觉得自己的生活好像简单了许多。
“等一下，秋儿。”李方向知道这只是李秋的托辞，因为有好几次，李秋这样说完，就没有再回电话。
电话那头在沉默。
“秋儿，你过年回来么？”李方向问道。
“不回了，爸。”
“秋儿，我想离婚。爸爸知道，我这个年纪提离婚，可能给你丢人了。”李方向读了半辈子的书，这一刻竟然词穷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以为我从家里搬出来的时候，你们就说要离婚了。”李秋带了一丝疑问。
“爸，你们的生活是你们的，我的是我的。不论您想不想离婚，请不要说是因为我。您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而我也是。”李秋这是第一次说出来了心里话。
“秋儿，你是恨我的，对么？”从小到大，其实李方向跟女儿的关系更胜于孙琴。
“恨，谈不上。只是您无条件的站在我妈那边的时候，就失去了我的砝码。从小到大，只要我和我妈有的争执，您每次都说让着我妈。”李秋的声音很轻，在嘈杂的背景中听得断断续续。
李方向从来没想过，女儿居然是这么想的。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说过。
“秋儿，对不起。”李方向说道。
“李秋……”对面有声音在叫她。
“爸，我先忙了。你们的事情，自己决定吧，别再来问我了。”说完，电话就挂掉了。
李方向不确定李秋有没有听见的自己的道歉，但是李秋的话，他听得明明白白。
他失去了女儿爱的砝码。
李秋挂掉电话后，也觉得自己的话有点过了。这么多年，李方向其实是个好父亲。他给了李秋足够的安全感，除了她跟孙琴起争执的时候。
从那天起，李秋再没有给家里打过电话，也没有接到过家里的电话，她不清楚父母之间的结局，也没有追问。
直到她看见了蔡蝶菲的这一场杀青戏。
电视剧的结尾，蔡蝶菲逃婚了，台词是这样说的：“在婚姻里，没有谁对谁错，只有互相忍让和迁就。
谁爱得多一点，谁就退得多一点。有些人退成了习惯，有些人退出了习惯。”
李秋突然就明白了，她爸每一次站在孙琴那一边时，也不过是退成了习惯。
李方向不愿意和人起冲突，所以他平息孙琴怒火的唯一办法就是闭口不说话。
可是每一次，孙琴批评李秋的时候，李方向都会替她说几句话。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保护她的方式。
不然以孙琴的暴脾气，怎么能轻易地放过李秋。
李秋想，她爸应该不是第一次有离婚这种想法了。只不过一直没有实施而已。
她没有步入婚姻，也不好评价婚姻里的人。每一种生活都有不同的痛苦和快乐。
想了想，她给李方向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得很快，放佛就是在等她，“喂，秋儿。”李方向的声音沙哑。
“爸，您最近怎么样？”李秋问道。
“我挺好的，秋儿……我也搬出来住了。”李方向说完，又像是在解释，“我想冷静一下，也让你妈冷静一下。”
李秋知道，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李方向这个人，重情。
“上次，是我说得重了。我只是，希望爸您能为自己活着。不管是离婚还是继续过下去。”李秋的眼睛盯着蔡蝶菲，一边想一边说。
“爸爸当然明白你的意思，你一直都是懂事听话的孩子。这么多年，也委屈你了。”李方向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说，“其实，我也没打算离，就是吓唬吓唬你妈妈……”
“她那个臭脾气，吓唬吓唬也好，省得总是把握不住自己。”李秋心中的气其实已经消了大半，既然知道了她爸的想法，这婚离不离都无所谓。
“是是是，秋儿说得对。那你五一长假休息么？要不回来看看？”李方向试探地问道，他猜李秋可能会心软。
“应该没问题。我现在手里这个项目就快要收尾了，等我后续的事情处理完，就可以休息了。”说完，李秋愣了一下，这些话她还没有细思索，已经顺着嘴边说出来了。
“好好好，那爸爸和你妈等你回来，给你做好吃的。”李方向的声音中带了喜悦。
挂了电话，李秋揉了揉眉心，嘴角溢出一丝微笑。
看来结婚也并非完全不好，至少还有个人惦记着。
她爸就算生气，话里话外总还是要带上孙琴，荣辱与共，毁誉同担，这就是夫妻，乃至家人的意义吧。
【无戒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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