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沟塘边、苹草上。鹿儿舔食着翠绿的叶片，偶尔会有露水滴落，晨雨过后的苹草格外鲜美。露水从鹿儿的嘴角滑落，逃出生天的它选择再次滴落在叶片上，晶莹剔透、掩映着一片天地。这引起了鹿儿的注意：呦呦！这里有另一片水草，里面转动的硕大珠子混元地就像躲在云尘后的太阳和月亮！鹿儿的眼珠里有一滴露水，露水里有一双眼睛……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利箭用冰冷破开温润的空气、用锋锐划开厚实的毛皮、面前便是血肉——那是它的终点。鹿儿本能地弹起、奔跑、却不知道这会加速它的死亡。很快猎人便顺着血迹找到了无力动弹的猎物。

熙熙攘攘的人群开始在大厅里聚齐，宾客们向主人献上精美的礼物，主人拱手寒暄，鼓乐响起，宾主尽欢。鹿儿是随着猎队来到大厅的，这是它出生以来第一次不是因为食物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事实上它并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里，毕竟水草更加吸引它，它的族群都选择留下来，这至少能与水草相伴。鹿儿的这种抉择是用它那小小的脑袋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情，况且它的脑袋此刻正一团模糊地在盘子里冒着香喷喷热气，一团浆糊的脑袋也许就是它来到这儿的原因吧。伶人敲击琴瑟的木棍让它想起了森林里的树枝和那上面的叶子，主要还是叶子。于是它发出一声又一声嘀吟“呦呦”！只要这样呼唤，母亲每次都会来到它的身边，嘴里衔着长满叶子的树枝，主要还是叶子。而现在叶子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它不知道它在期盼着什么，它就那样地嘀吟，它只能那样的嘀吟。

“吹笙鼓簧，承筐是将。”

伶人从来不认为自己对“乐”能有什么理解，它来到这里仅仅是为了不远处鼎里的肉汤。而现在情况变了，从他手上的木棍迸发出的音符改变了这一切。无论是宾客们惊艳的表情，还是主人时不时投来赞许的目光都很好地印证了这一点。一旁侍候的仆人也识趣地为他添上上一碗飘着肉沫和一只鹿眼睛的肉汤。他这双握了十年笨拙锄头的手更适合拿起灵巧的木棍，他开始深信不疑：他的手是与神灵沟通的媒介，他是个天才！他开始陶醉了、被自己的手陶醉了，他忘乎所以如痴如醉……

“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死神大步流星地进入大厅，来到鹿儿的面前用锁链锁住了鹿儿的脖子：“跟我走……”鹿儿惊奇得睁大了一只眼睛它第一次听懂了人形生物的语言。死神用空洞的眼目扫过大厅中推杯换盏的众人，毫无所觉的众人依然沉浸在你来我往的祝词中。死神摇摇头，牵着鹿走出了大厅、走向了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