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果果宝儿
图/网络(侵删)

薄雾渐渐地在沉静里消散,天穹悄悄地展露着它的亮颜,将那般昏沉的夜远抛给了昨日。
鸡鸣长声,鸟儿欢畅,偶尔听之的笑声和细语或轻或重地飘过,之后又恢复了平静。一阵尖细地伴着长长尾音的猫叫声,似是哀怨着发出一串串抗议。
不消一会,音声夹杂着各类,连带着人声多得从远传至,天色亦也回归到了日常里的本貌。尘埃落进,仿佛予梦境里得以平复,在错踪复杂的幻觉里,闹铃的奏响适时地结束了它的荒谬。
新鲜的一天在苏醒的那一刻开启。
所有能够感知的事物都在意识里保留,还有一些总在某个不经意间冒出尖儿的思绪,继续着它的未果。
寻常人的世界各有不同。
有的人或是在顺境里无忧,心生的美好亦是一路相随;有些人在半生的旅程里,领略了世间的苍凉,对人事皆苦的体验想必能写满厚厚一沓的纸张;还有一些不论内、外在皆占着领先地位的“上流人士”,或许在环境、心境的变迁下,亦将颠覆着原有的认知。
那种对“生命的意义”,“我的存在”的寻找及反复叩问的无解,依然在某刻以不同的方式触动着灵魂最深处。
生命缘何?
他惊觉最近这样自白的频率有点多,距离最近的一次,震怒之余,他正要扬起巴掌面向儿子时,不屑带着嘲讽的目光迎上,“请将你那双脏手拿开,我觉得恶心。”
十七岁的儿子冷冷的眸眼瞅着他,继而无视地从其身旁走过。
他无力地将手垂下。
一派成功人士的精英形象,在儿子的厉目下一一得以粉碎。
置于喧嚣的凡尘里,留连在灯红酒绿的纵欲里,又在变换着的人际关系里游刃有余。
一路高涨的事业篇在一次次的夜归里收获颇多,只是在醉眼迷离之际,娇柔的身躯,各式浓烈的香水溢着他的周遭,影响了他的判断。
于是,温柔乡里的真真假假重新演绎了一次又一次,欲之沟壑却是再也填不满了。
诺大的落地窗前,肃长的背影与那冷调简约的空间融合起,越发与落寞同行。
一面高高的镜子立在他的对面,他的脚仿佛生了根似的不能动弹。
静静地望着不知名的远处,那里或许有意识里的某样,或许只是游离在虚与实的切换里,尚不知从何抽出的不解依然在脑海里思索着那个困惑的心绪。
他是位成功的商人,酒色兼之,财富左右。从欣欣然的哗闹之地回到家中时,留给他的只是没有生机的高端冷色家什。
家,那个永远只是静止事物的场地,没有温度,没有呼吸,更没有与其交谈的欢悦之声,在留着那零星一点儿的光亮下,卸却伪装,以他原本的内在与其对话,再经由他的感知传递着。
他突然有种强烈的不适感,一声叹息从某地传出,他甚至从已麻木的状态下仔细辨认从己身发出的异样。
处之人生巅峰的他收到旁人称羡的目光,更甚带着骄傲的自满,在他人的美言下,不断将自己放置在云端。
人生的意义对他而言,已然有了明确的答案,事业有成,地位尚可,财富靠前,情缘不浅,儿女双全,魅力不减。
他一度以为他是超越普通人群中的独特,他理应得到充盈着丰富的外在,那些必然是与其相衬的快乐与满足。
然而又在那个回家的静籁之夜,对着满天星光突想着“我的存在”为何时,却慌乱得不知所措,心生的无力感真实地再次敲打着他的心田。
“存在先于本质”?他好似在书中看到这句话。他又一次细品着它,似乎想从它们的字眼里捕捉到某点触及之物。
世界之大,人之渺小,但人之面临着的选择不论大小,都关系着人对事物又一次的认识。既是做着选择的决定,也就意味着“我的存在”,也就构成了它们事实的一部。
他又开始重新审视眼前的自己,他原一度以为的人生意义突然在他的迷惘里瓦解,他的思维陷在某处,他的目光再一次看向空旷的高档居所。
妻子已从此处搬离,他记得她最后对他说的一句:各自安好!
儿子寄宿于学校,从原有的每周回家一趟,变为了每学期回来一趟。
五岁的女儿跟着妻子,本就疏远的父女关系,在家庭的变故后,更是陷入了冰点。小小的她像个小大人似的保护着她的妈妈,他的妻子。
当这些外在称呼都不是的时候,当他真正成为自由人的时候,当他以为可以无所顾忌地在花丛里寻觅而无负疚感时,却不知,已然把控不住的内心在妻儿转身离去时,到底还是难以入眠。
他的不适感挥之不去,他以为时间可以疗愈暂时的伤感,他以为自己还能重新找回他的新生。
但,事态的发展并不按常理出牌。
癌的侵蚀正瓦解着他的意志,一点点地折磨着他的肉体。他不明白,与他遥不可及的重疾怎会落在他的身上?他更不明白,一向生龙活虎的他何以就患上了别人会得的病?
人人都知生命不可复制,人人亦都懂得生老病死乃自然规律。可是,那只是“我之外”他们的事,“我的意识”里怎会有“我不存在”的事?
于是,他又一次陷入了深深的恐慌里。当生命只余三个月时,他惊得将茶杯打落在地上,碎片四分五裂地绽开,一如他的心被撕裂般无从呼吸。
人生的故事,有开端的起点,有可供讲述的历程,更甚有动人的高潮部分,有完结的结尾。但现实的猝不及防,往往不依着该有的节奏按步就班。
有些始料未及之事在人生的开始亦或历程的一部就戛然而止。生命的终结或许也就在那一瞬间的不可思议里。
直面死亡的思绪杂乱纷纷。
他希望能够对他的妻子好好地忏悔,向她说一声:对不起。
他想要心平气和地和儿子玩乐,与他打成一片。
他想要再抱抱女儿,亲亲她粉嘟的小脸。
他想要过正常的生活,将这些“金钱至上”的欲利观通通地丢弃。
他想要的东西很多,可是只有一样他是完全地将它做到,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生命的意义缘何?他又一次问自己。
他望向墙上那一张有妻儿的全家照,那张笑意充满温磬的画面。也许太过激动无法成句,也许是聚集着太多的情感无力表达,已然喃喃自语陷入呆滞状的他,竟是泪湿了眼。
了解总在彻悟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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