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老屋东墙上挂着一个算盘。那个算盘现在已破烂不堪,所有的光滑色泽已近殆尽;但是,父亲一直保留着,每每看到它的存在,心里对他而言是一种坦然和幸福。也许它是父亲的挚爱和朋友,也是他事业的辉煌和性格耿直的美丽诠释……
“一株茉莉也许没有沁人心脾的芳香,但它永远会让你感到清新,感到幽雅;父爱就是这样,犹如茉莉一样静静的开发,无论你在何方,父亲那慈爱的眼睛定会伴你随你一生。”由于工作的原因,我经常不回家,甚至到了家门口也不能到家看看父母,这也是作为唯一的儿子不能缺失的遗憾地爱 !我坚持每周回家一次,陪父母多呆一会,只是仅仅的几十分钟,也是心灵的一个安慰。
“小,来了;我估摸着星期天了该来了。”父亲和母亲总是在周末,把轮椅车摇到门口,远远的盯着我来的方向,我已出现,顿然面容苛鞠和蔼的笑容。我也知道,父亲、母亲在等待着我,他们一直在心里扳着手指计算着日子,他们的儿子什么时候应该回来了,都是早早准备着在门口盯着我来的方向;我不能让父亲和母亲失望和牵挂,他们也非常渴望和自己的儿子多待一哈儿,甚至一个须臾的光阴。父母渐渐显老了,背慢慢驼了,耳变得聋了,唯一是眼睛远远能够搜寻他们儿子的身影技能 !
父亲年轻的时候,是韩楼大队的会计,也是全大队唯一的高中生,韩楼大队包括芦苇塘、韩楼、前、后王庄四个自然村,韩世河是村里的出纳会计。他们两个是世交多年,彼此相互相信,按世交邻居辈分韩世河喊我父亲叔,但是年龄比我父亲大6岁。我父亲当时是县里打算盘的能手,技能第一,第二是赵书渊 ,他是后来的税务局局长 。1981年,王集乡成立。父亲被乡政府任命为双铺集转盘窑厂业务厂长兼会计。那时候的父亲经常不回家,我期盼着把我带到窑厂里。那时候,我四五岁样子,跟着父亲,能够吃上白面馍馍,那种生活是我向往的。父亲白天谈业务,晚上算账,算盘那种曼妙“噼噼啪啪”之音伴我入梦。每到周一晚上8点左右,圪针园村一个老头,准时挎着一个竹篮,用一块白布掩盖着已炒好的落花生,送来,“王会计,已炒好,看看秤咋样,2斤3两.”
“多少钱 ”父亲问道。“1块2,给我1块吧”那个老大爽快的答到。那时候,我4岁,这就是父亲给我的最大的奢侈品了,在农村,是一年没有吃过焦的落花生地孩子很多。父亲一直秉承自己的规矩:买的苹果,点心果子都是父亲从他的钱包里支出,父亲是一个廉洁之人,不花公家一分钱,遇到大的风浪,他安安全全度过,他说;心里坦然 !苹果一直放在父亲的抽屉里,我两天吃一个,直到冬天下雪,那种苹果香气充满屋子。
苏言伦是厂里保管员,经常给我父亲报账,进料等等,还有生产厂长施效洪,受工伤的吴瘸子对我特别的好,苏言伦教给我怎么用打鸟的弓箭,去隔壁林场团结河逮鱼等等,教给我游泳,一些美丽的往事一直在我心间。那年冬天,吴瘸子买了一个四川的女人做媳妇。那个女人小巧玲珑,仅穿了一身单衣,嘴唇冻得发紫;吴瘸子已经40多岁了,一直没结婚,家庭贫穷,拖到现在;小腿部肌肉是在厂里的砖机挤掉的,腿伸不直了,瘸了,厂里安排他当技术员,不干重活了,只是转一转,看看机器……结婚那天,鹅毛大雪一直下,下来三天。吴瘸子给四川那个女人买了一个大红袄,穿着身上煞是好看,大红颜色把俊俏的面庞映地彤红,小巧玲珑身材,清秀纯情模样。一帮人喝酒喝到通黑,雪一直下。我是唯一的小孩子,女人一直把我紧紧抱在怀里,给我糖吃,夹肉给我;很晚了,父亲带我回去,四川女人温柔的手指抚摸我的头,紧紧把我搂在怀里,依依不舍;我也仿佛看到她内心里有种不可名状哀怨和爱怜,同时也一种特殊的女人香气萦绕在我脑海。多年之后,听说那个女人,在四川还有两个孩子,心里惦记自己的孩子,她那个丈夫不正经干;吴瘸子对她很好,疼她,女人告诉他,吴瘸子就给她了一些钱,送她回了四川;吴瘸子死后,那个女人曾经在吴瘸子的坟前坐了一天,短短的半年地光阴,女人也是对他有许多的怀想和幸福。
1984年底,由于分村治理,乡领导让父亲回村任职支部书记。两年期间,芦苇塘村飞跃发展,成为全乡的明星行政村,父亲也被选举为县人大代表。
1986年5月份,去乡政府经委任会计。那个时候,税务局的宋家平跟父亲学算盘,会计,他是税务局赵书渊委托父亲培养的一个业务骨干。那时候,宋家平是一个20刚刚出头的毛头小伙子。父亲让他记住口诀,勤练习。他们俩在我家的西房屋,如豆的煤油灯的昏暗的光里手把手的教他。宋家平每年春节都来看看我父亲,他也是我父亲关门徒弟,也是最成功的一个徒弟。1998年春节,宋家平给父亲买了一个手机是阿尔卡特牌子的,父亲给宋家平钱,家平不要,这也是父亲最后一次也是打破从不接收他人东西的规矩……我父亲和宋家平是全县有高级会计师证书的人。1998年,宋家平任青固集分局局长,春节期间饮酒出了车祸死了;父亲听了消息,悲痛了老长时间。
1996年年底,我父亲患股骨头坏死,行动不便了,那一年,我刚刚从菏泽学院毕业,看到这种状况我心里有一种无可名状的痛苦和担心。在县人民医院系统检查了一遍,董建军医生说:“就是股骨头坏死,不好治,置换股骨头日本的贵的狠,质量保障10年左右,国产的没有保障。”我问:”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去大医院看看吧。”他随口说道。我当时也没什么主见,姐夫们怯怯懦懦,我心里也知道理解他们。
10月份,我去泰山医学院找我的同学-许长德。小德是从初中的同学,也是一直玩的很嗨的朋友了,是一个“仁兄弟会”集团的成员,每年都有来往交情。我乘大巴车从济南转车到了泰安,已经是下午四点了,那时候还没手机,只有固定座机电话,其他能打电话的地方是邮政局、乡政府,我从乡政府办公室提前给常德弟打了电话,他去车站接我。他去了火车站,我是客车站,他急急忙忙,满头大汗的赶回来的时候,我已在泰山医学院门口了。在学院的餐厅吃了晚饭,休息一晚,第二天早上,小德领着我去山东省最权威的医学专家-叶教授家。叶教授当时的年龄看起来70多岁了,“小许,什么事情?”常德把我父亲的情况,拍的片子一一让他看。“片子质量很差,一看就是股骨头坏死,很严重了,现在,没有什么好的医疗方案,只能置换了,要不坐轮椅,减轻身体的负重……,你们农村吧,经济条件差,我写一封信给我的师弟-张宏根,你去当地菏泽医院找他,在泰安或者济南,花费多,手术一般都差不多,把我的信给他就是了,给你父亲看看病,他还年轻呢。”我从老家给他捎5斤香油,叶教授坚持不要,离开的时候,他们老两口一直站在门口,看着我们,我心里有种温暖和感谢,真是大家风范!
回到家之后,就在县人民医院给父亲移植骨掰手术,没有成功,留下了残疾。我到处打听有没有好的单方,有人告诉我,去距离40里的梁堤头乡镇正骨医院看看,我用三轮自行车早上六点出发,到了地方,已经是11点了,破败的大院里只有三个人,接待我们是一个中年人,穿着白大褂,他的屋里充满了浓烈的中药味,我父亲坐定之后,那个医生把我父亲的大腿仔细的看了一遍,“你的腿是受寒所致,我给你开点药、加一些30多年的老桑树嫩条枝,切除短段,按要求去用砂锅去煮沸,之后趁热气洗腿,一个疗程7天,三个疗程,看看怎样。”回到家后,我就去屋后那个几个人才能合抱旁逸斜出的桑树,爬上去用镰头把最嫩的枝条刷下,切成短条,每晚把中药和桑条加在一起,放在砂锅里煮沸的水,给父亲洗一遍。半年内,尝试了很多单方,都没有对父亲的腿有好转。现在想起来,没有听叶教授的话,去找菏泽医院的张宏根教授,是我一生的疼痛。每当看到现在的父亲,就有一种内疚和无奈。
乡里的水暖器厂,账务混乱,临近倒闭。我父亲有接受了这个任务,整顿恢复元气。那个时候他只能坐轮椅了,新的轮椅400多块,那种情况下,乡政府给这样的功臣配一个轮椅,是不是轻易而举的事情吧?但是,负责人没有这样去做。我父亲自己设计一个图纸,让师傅焊接一个简易轮椅车,用自己家淘汰的自行车轮子和链条制作而成,只花了材料30元。一早摇车出门,黑了回来,轮椅车上是厚厚的账本和算盘。一年之后,水暖器厂正常运转了,我父亲也回来了。
多年之后,我乡政府咨询我父亲的待遇的事情,从经委推到财政,财政推到办公室,来回扯皮,最后找到党委书记,他给的解释是:我父亲没跟乡政府签合同。我反问他“一生曾经给一级政府流过血和汗的老人已经生活不能自理了,还让老人家流泪么?”他反应极快立马起身,满面通红……;我头不回的离开乡政府。我告诉父亲,父亲的一句话让我泪流满面:“小,不给公家干活了,就不再要那个薪金了!”
父亲让我们把他的算盘挂在东墙。父亲一生光明磊落,善良从世,诚实为是,追求平平淡淡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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