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餐时,其他人都在谈论他们的家庭,一个人的父亲是外交官,另一个人的父亲是牛津大学的教授。有人问起我的父母,我说我的父亲有一个废料厂。
尼克带我们去了他过去学习小提琴的音乐学院,它坐落在罗马的中心地带,装饰富丽堂皇,有宏伟的楼梯和敞亮的大厅,我试着想象在这样一个地方学习会是怎样的感觉:每天清晨踏过大理石地板,日复一日将学习与美相联系,但我想象不出来,我只能将我自身的这所学校想象成一座博物馆,目之所见皆是别人生活的遗迹。
我们在罗马游览了两天,这座城市既生机勃勃,又犹如化石。褪色的古老建筑,仿佛风干的骨头。嵌在现在生活的动脉——搏动的电缆和繁忙的交通中。我们参观了万神殿,古罗马广场和西斯廷教堂。我本能地产生了膜拜敬仰之情,这就是我对整座城市的感受:它应该被放置在玻璃后面,让世人从远处瞻仰,不可触摸,亘古不变。我的同伴们不一样,他们在这座城市中穿梭,意识到它的重要性,但并未被它征服。他们没有在许愿池边安静下来,也没有在罗马斗兽场保持沉默。相反,在我们参观一个个历史遗迹的路上,他们讨论起哲学,霍布斯和笛卡尔,阿奎纳和马基雅维利,他们与这些宏伟的建筑之间存在一种共生关系,他们将古老的建筑作为他们谈话的背景,给予他们生命,他们拒绝将它们视为死物,在它们的祭坛前顶礼膜拜。
第三晚,来了一场暴风雨,我站在尼克家的阳台上,看着闪电划破长空,听着隆隆雷声,那一刻,我恍若回到了巴克峰,感受到天地间如此巨大的威力。
第二天一早,万里无云,我们在博尔盖塞别墅的庭院里野餐,喝红酒,吃点心,阳光灿烂,糕点美味。当时那种感觉超越一切。有人提到霍布斯,我不假思索地背出穆勒的一句名言,将这个声音从过去带到一个浸淫了历史的时刻,似乎再自然不过。即使这个声音与我自己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大家停顿了一下,看看是谁说的,然后有人问起这句话的出处,于是谈话继续。
接下来的一周里,我像他们一样体验了罗马:一个历史圣地,也是一个充满生活气息,美食,交通,冲突和雷声的地方。这座城市不再是一座博物馆,对我而言,它像巴克峰一样鲜活。罗马人民广场,卡拉卡拉浴场,圣天使堡,在我脑海里,这些就像印第安公主,红色火车车厢和大剪刀一样真实。它们所代表的世界包含哲学,科学和文学的整个文明,与我熟知的生活截然不同。在国立古代艺术美术馆,我站在卡拉瓦乔《朱迪斯砍下霍洛芬斯的头颅》面前,丝毫没有联想到杀鸡。
我不知道是什么引起了这种转变,为什么突然间我可以与过去伟大的思想家们交流,而不再单纯对他们肃然起敬。这座城市中,陈年的白色大理石和黑色沥青在红绿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让我看到一种东西,指引我可以欣赏过去,却不再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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