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原来是相亲
卢凤君到底自持大侠的风范,只是刺了姜竹沧一句就不再理他,转而对半城说:“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半城道:“你也是刚到吧,快去歇歇吧。”
卢凤君解下袍子放到一边,撸起袖子帮她搬笨重的厨具,笑着说:“从水路回来的,坐了一天的船身子都要拘坏了,你还是快让我干点活,活动活动筋骨吧。”
看看卢凤君,再看看姜竹沧,啧啧啧,简直是云泥之别。
两人配合默契,说话也投机,边聊天边做事,卢凤君本就是桃花源的人,和往来的住民都十分熟识,更是常常接到他们的问候,一来一去,连姜竹沧什么时候离开的,半城都没注意到。
不过他走了也好,半城正愁没法打听这两人的渊源,正主滚蛋了,半城赶紧开口。
“凤君哥,你刚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啊?什么趁火打劫?三殿下这回来到底是做什么来的?”
卢凤君笑着说:“没什么,东西都做得差不多了吧?我帮你把棚子拆了。”
“好~”
***
翌日。
仲春十五,是大昭国的花朝节,春回大地,草木萌青。天不亮的时候,大昭男子就要结伴出门,到郊外浏览赏花;女子幽居深闺,为迎节日,也要剪花纸,贴在窗上与枝头,作百花盛放之貌,祈求万事顺心,子孙繁衍。
桃花源与大昭国其他地方都不同,不分男女都是自由出行的,及暮色四合,女孩子们会在河中点花神灯,烛光点点如星河灿烂,再由一众能人烧制佳肴,大家品酒赏春,切搓武艺,更加热闹非凡。
可是今天也是半城的生辰,因此她格外希望能有人好好陪自己一天——即使她知道,大家都忙着过节呢。
大昭国女子十五岁及笄,便是成人了。
白天的游玩半城一向是不参与的,在她心目中,什么花啊草啊的都没有沉剑潭里游来游去的武器重要,使用者生前的执念在潭水中完好保存,偶尔两件武器在水下打起来,半城就会赶紧记下它们的招法自己偷学了去,她也喜欢点兵点将,从水里捞出一件来看看武器的钢口和细节。
或许是因为她这重跟别家女子都不一样的癖好,她几乎没有朋友。
搬了笔墨纸砚在沉剑潭边上,半城描画剑谱描画了一上午,日光倾泻而下,把她照得有点迷糊,她看见滑溜溜的水煮鱼还有麻婆豆腐围着自己转,还有好吃的凉粉慢慢飞进嘴里……她咬住嚼了嚼,呸了一下,惊醒过来。
丝帕温柔的触感让半城从梦幻的浅憩中抽身回到现实,指腹的温度透过丝帕点染在唇角,半城一下子弹坐起来,后背与石凳靠背严丝合缝。
她懵懵懂懂,快速伸手擦了一把下巴上残留的涎水,又巴在靠背上,瞪着眼看面前的人。
日光溶溶,将那人模糊成一片赭黄色和一串毫不做作的朗笑声。
“什么嘛?”半城伸出小手,把阳光挡住,才看清了面前那个人。
今天份的姜竹沧黑发披肩,赭黄色锦袍半敞,露出白生生精壮的胸膛来,袖口、裤脚扎紧,脚蹬一双青缎小靴。他腕间左玉右银两只镯子、腰间缀着大块平安扣……从上到下尽是金银玉器装饰,华贵无比。半城打量着他,就像打量肥瘦相间的麻辣小排骨,气质又麻又辣,脸蛋子又美又腻,令她口舌生津,百看不厌——
他的笑盈盈的眼中映出她的倒影来。
“你下巴上都睡出红印子了,哈哈哈哈……”
厌你个大猪蹄子!
半城又羞又气,想来自己睡着的时候,是把下巴搁在手臂上,用手一抹,果然有几道浅浅的凹陷。
“这……你趴着睡你也有痕迹啊,笑话我做什么!再说一会儿不就消下去了……”
姜竹沧双手一摊,一本正经地说:“我的睡榻是花梨木铺真丝鹅绒的,我干嘛要睡桌子上呢?”
……我要窒息了!
她才不惯着他,右手执笔往他脸上划,姜竹沧笑着躲开,嘴巴里却不饶人:“小娘子,把我划破相了,你得照顾我一辈子!”
话音未落,只听“啪嗒”一声,半城手中蘸饱了墨水的毛笔,笔尖竟然整整齐齐地断了,掉在桌子上,细毛间的墨水溅起黑色的墨点。
半城定睛一看,姜竹沧的手中竟有一只如小指长度的小刀,正是那小刀斩了笔头。
“你是来找茬的吗?”
“是方大侠要我来给你送午饭的,今天是你生辰,我总得来陪陪你。”姜竹沧说着,从旁边把饭菜端过来给她,“他还说晚上有大餐可以吃,所以中午简单吃些就好。”
半城伸脖子去看,明明是最简朴的豆腐青菜,摆在锃明的镶了珍珠的银器中,倒还真有点大餐的感觉。
“怎么是你来陪我?”
“不仅现在,以后都是我陪你,难道没人跟你说,我这此来是提亲的吗?”
啥?什么?
半城大脑短路,法定结婚年龄可是十八岁啊,十五岁提亲放在现代是要坐牢的好吗?她反应了一会儿,才慢慢想起大昭国“十五岁及笄”的设定来,“哦”一声,看姜竹沧的反应。
“你,坐过来。”姜竹沧对她招手。
看他跟招乎小狗似的半城有些不大痛快,只是看他,不动弹:“你……为什么要向我提亲?”
姜竹沧道:“男未婚女未嫁,当要定下亲事,天经地义。”
半城道:“可是……若要嫁娶,总得两情相悦才是呀。”
姜竹沧笑话她:“两情相悦?你得是看过多少本禁书才拿得出这样一句话?你在沉剑潭呆傻了吧?”
半城道:“你不傻,你聪明,那你说说聪明人怎么做?”
姜竹沧笑说:“聪明人这不是来陪我的小娘子呆一会儿,等小娘子‘两情相悦’咯。”
半城恍然大悟,原来是相亲啊!爹的面子总要给,先跟三皇子相处相处,大不了晚宴的时候回了爹说不喜欢他嘛。
姜竹沧可不知道半城心里的小九九,他四下看看,见沉剑潭边桃花盛开,纷纷不败,霎是好看,正午日光射在脸上却不觉热,甚至透着微微凉意。他看到桃花瓣落向潭水之中,突然站起来,对半城说:“你同我来。”
从昨日相见到现在,姜竹沧始终都是懒洋洋的样子,半城第一次见到他流露出极大的兴趣来,便也随他一同坐在树下。
只见他向后一仰,把四肢伸展开来,发出一声舒呼,然后转向半城,见她面露奇怪,眉毛竖起来,凶巴巴地说:“怎么?不行我躺一躺?”
“倒不是,只是觉得三殿下衣着不凡,竟愿意往湿浊泥土地上躺,有些意外。”她这么说,也似他那样躺下来,狠狠伸了个懒腰,问他:“你是不怕脏,还是脏了就换新的?”
姜竹沧哈哈大笑,抬起一只袖子来给半城看:“我们的面料怎么会被区区泥土弄脏呢?”
……果然富人的快乐,穷人根本想象不到。
桃花瓣慢悠悠地飘落下来,停在半城的脸颊上,她伸手要将之抚去,不想被姜竹沧用扇子挡住了手,她不明就里,问他:“做什么?”
姜竹沧道:“我们来比赛,你我以面受花,花多者赢,可用墨水在花少者的脸上任意作画,你看如何?”
半城立即入定:“哼,那我一定赢!”
姜竹沧道:“你我各自问对方三个问题,皆答毕方止,我先问。”
“问吧。”
姜竹沧翘起二郎腿,开始提问:“第一个问题,你真的不是妖?”
“喂喂喂你正经一点能死吗?”
“哈,诅咒皇子是要折寿的。我重新问,你是怎么做到在沉剑潭边上跟没事人的呢?你怎么这么厉害呢?”
这家伙心直口快,与人斗嘴的时候谁也赢不了他,夸人的时候也一点不含糊啊。
半城有点不太好意思,小声说:“我也没有那么厉害啦。师父告诉我,因为我自小生长在沉剑潭边上,身体吸饱了沉剑潭中兵器的意念与杀气,所以免疫了,就这样。”
姜竹沧听后哈哈大笑,道:“果然是这样!”
半城好奇:“什么?”
姜竹沧道:“皇宫之中曾有一份卷宗,乃是天下怪谈密事之汇集,我曾偷偷翻看,其中就讲到你这样过人的……体质。”他顿了顿,又说:“卷宗叫皇冈密卷。”
“what?!”半城瞬间回忆起自己曾被中考高考支配的恐惧,“黄冈密卷?”
“第二个问题,你怎么看你的家人?”
“我的家人啊,他们都是最好的人。”这样说着,她不由地露出笑容来。
“是么?”姜竹沧说着抿嘴轻轻笑了一下,然后说,“大昭国的异姓长公主是你母亲,异姓郡王是你舅舅;中陆第一高手是你父亲,这样的家庭换了别的女子也会很满足。”
半城听得明白他语气里的挖苦,解释说:“对于我来说,他们的身份地位都不重要,我只是觉得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会觉得很温暖。殿下是皇子,身边的狗腿子一定不少,你大概看惯了下人们为了争一点蝇头小利而互相攻击的事情吧?”
“这倒是。”姜竹沧看着天空中纷飞的桃花瓣,“所以偶尔能放松一下,我很欢喜。”
起风了,桃花瓣随风落下。
她放松了全身,心中防备渐渐消除,带着三分梦呓问他:“呐,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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