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娜·帕斯波特尼柯娃/文 陆霖/译
本文作者是苏联一号王牌女飞行员莉莉·利特维亚克机组的机械师茵娜·伏拉基米洛夫娜·帕斯波特尼柯娃,她在1992年9月9日通过邮件将这篇文章的俄文版发给了美国历史学家与作家蕾娜·彭宁顿。帕斯波特尼柯娃说,她为那些对莉莉·利特维亚克有兴趣的人写下本文。她没有注明原文写作日期。这篇文章的英文版于2016年发布在蕾娜·彭宁顿个人网站上。
1941年夏天的情况异常糟糕,祖国各地都进入了战斗防卫状态。我们航空学院的学生们,纷纷涌向军事委员会、区共青团委员会,要求让我们上前线。我们被拒绝的理由千篇一律:“无军事特长。”就象莫斯科其它许许多多的学校和工厂一样,我们的航空学院也在搬迁撤离之列。
莫斯科的生活很紧张。每个人都感受到强烈的战争气氛。列维坦(莫斯科广播电台男主播——译注)的声音在无线电广播里日益频繁的通报着:“公民们,空袭警报!”
莫斯科实行强制宵禁。到了夜晚,每一户人家的庭院里,每一幢建筑的房顶上,都有士兵执勤,随时准备扑灭法西斯飞机投下来的“点烟器”,这种燃烧物是为了增强轰炸的破坏效果。
整个十月,我们都在焦虑不安中渡过。一天晚上,从共青团中央传来一个消息:由于众多女飞行员的强烈要求,即将组建一支女子航空部队。因为大家都渴望上前线,航空学院的女生们都去找团中央,令人高兴的是,我们全都被122航空师所接纳,任命的部队的指挥官是苏联英雄玛丽娜·米哈伊洛夫娜·拉斯科娃。
大大出乎意料的是,我们没有立刻上前线,而是被派往东部的恩格斯飞行学校。我们必须学习技术装备(飞机)的操作、维护,熟练掌握基本技能。在这里,我们要学会如何去战斗。
日复一日的高强度学习,每天上课时间持续为12-14小时。早晨6点开始,晚上11点结束。夜间还有空袭演练,在食堂去机场的道路上进行演习。
寒冷的冬季到来了,校方给我们发放了冬装。这天早晨集合的时候,拉斯科娃发出一声宏亮的口令:“利特维亚克,出列!”莉莉雅向前迈了一步,队列里顿时轰然大笑。她冬装制服上的棕色皮领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柔软的白色鬈毛。
“利特维亚克,你在肩部做了什么东西?”拉斯科娃问。
“一个山羊皮领,”莉莉雅回答。“怎么样,我搭配得不好吗?”制作羊皮领的材料看起来应该是我们新下发冬靴的毛皮衬里。
“你搭配得很好,”拉斯科娃说。“你什么时候做的?”
“昨天,花了一个晚上,”莉莉雅回答。
我们当然又都开怀大笑,但是拉斯科娃严厉地说:“你所要花费的时间比一个晚上更长,利特维亚克,你必须把衣领缝回去,恢复规定的样式,在完成之前不许睡觉!”
莉莉雅·利特维亚克我打量着莉莉雅:她个头矮小,身材纤细,容貌秀丽,整个就是一副小女孩的模样。她怎么可能成为一个坚强、勇敢、意志坚定的战斗机飞行员呢?她把自己皮靴的衬里做了衣领,那么她穿靴时双脚靠什么来保暖呢?这是战争时期,鲜血在流淌,人们时刻面临死亡威胁,而她却在想什么?把自己的衣着搭配得更好看,这是何等轻浮的举止!当时,我绝对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莉迪亚·弗拉基米诺夫娜·利特维亚克机组的机械师,更想不到她会获得如此殊荣——成为世界上唯一的在艰苦卓绝的空战中击落14架敌机的女飞行员(官方统计表明,莉迪亚独自击落敌机12架,与别人合作击落3架——原注)。
我们的学习和训练终于结束了。空袭演练变成了实实在在警报:法西斯的飞机开始了对萨拉托夫的夜间空袭。由3个女子航空团组建成的122航空师,我们586战斗机团接受了保卫城市工业中心和战略目标——伏尔加河大桥的战斗任务。团里装备了雅克-1型战斗机。我们的姑娘日日夜夜奋战在萨拉托夫的天空上,尽管被赋予了重要的职责和繁重任务,但我们仍然希望能够去更前沿的位置,发挥更重要的作用。
苏联首席战斗机设计师雅可夫列夫在他的回忆录《终生的追求》中写道:
“或许由于我是一个战斗机设计师的缘故,在我看来,在所有各个飞行专业中,战斗机飞行员是一个最辉煌,最英勇的战斗群体……。
“一个典型意义上的战斗机飞行员,不仅要具备个人的勇敢和胆量,更需要闪电般的敏捷动作和超乎常人的智谋。他必须拥有铁一般的耐力,其它类型飞机驾驶员无需做,而战斗机飞行员必须进行高强度过载测试,看他们身体能够承受多少个G的重力。”
我们的姑娘作为战斗机飞行员,无疑都拥有上述这些品质,因为在1942年9月10日,我们中队接到了命令,被派往战事最激烈、位置最重要的前沿阵地——斯大林格勒近郊。
由于被赋予如此高度的信任,我们感到无比自豪。在离别之前的庆祝会上,我们向战友宣誓:坚决完成任务,绝不辜负上级的信任。
在斯大林格勒地区,地面和空中的局势都异常紧张。无边无际的德军机群对城市和伏尔加河渡口狂轰滥炸。城市在燃烧,伏尔加河上的损毁的船舶和泄漏的燃油也在燃烧,仿佛河流本身也着了火。滚滚浓烟遮天蔽日,延绵数十公里。斯大林格勒这座英雄的城市遭受严重损毁,满目疮痍,血流成河,但它没有屈服。
(左至右)莉莉雅·利特维亚克,卡佳·布丹诺娃,玛丽亚·库兹涅佐娃对于我们的到来,飞行团(第九近卫战斗机团——译注)的男兵们都投以怀疑的目光。他们中的一些人不愿在执行战斗任务中和姑娘们编队。我们机械师的处境更糟,没有一个男兵愿意和我们一起工作。幸运的是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多久。但是,为了让男兵相信我们、接受我们,我们付出了很多:男人能做的一切事情,我们都要去做,甚至要做得比他们更好。我们孜孜不倦的努力奋斗,毕竟祖国把这么贵重的战斗武器——飞机托付给我们,我们必须履行自己的职责。
姑娘们从第一天起就投入了战斗。1942年9月13日,利特维亚克随同一个战斗机编队起飞,在斯大林格勒上空巡逻。莉莉雅是团长的僚机飞行员。
德国人的飞机来了,他们编成梯队阵形,准备轰炸我方的地面目标。机组指挥官发现有3架容克-88(德国双引擎中型轰炸机——译注)处于轰炸机群边沿,他决定对它们发起攻击。机组向目标迎了上去,莉莉雅紧跟在长机后面,她的攻击动作如此凶猛,猝不及防的轰炸机群无法保持队形,四散逃开,不得不丢弃炸弹。利用这个机会,长机迅速开火,击落一架容克-88。莉莉雅随即以一个精准的射击,击落了第二架。但是战斗还远未结束,其他飞行员还在与敌机角逐,莉莉雅疾速俯冲下来提供支援。她看到拉雅·贝利亚耶娃咬住了一架梅塞施密特(德空军著名的主力战斗机Me-109——译注),就从后方为她提供掩护。拉雅向德国人开火,但航炮和机枪都卡了壳。莉莉雅取代了战友的位置,赶上正在逃跑的梅塞施密特,缠住它进行格斗,以巧妙的机动使敌机露出破绽,迅速射击使它起火。德国飞行员不得不跳伞逃生,他落在我们领土上当了俘虏。原来他是一个著名的法西斯王牌飞行员,认为自己所向无敌。在审讯中,他要求允许与那个飞行员见一面,想要问问他是怎样击落自己飞机的。当他得知那个“王牌”飞行员竟是一个20岁的姑娘时,感到惊讶万分。
莉莉雅和她的战机从这天开始,莉莉雅的战绩榜首开记录,在一场战斗中击落两架敌机!我们所有人都由衷地为自己的战友取得如此辉煌的成就感到高兴,我当然比任何人都倍感幸福。但是机械师不能高兴太久,必须马上为莉莉雅的飞机作好下一次飞行准备,我们中队的另一名男飞行员已经等着使用它了。姑娘们来到73团时,给她们配备的都是刚出厂的新飞机,它们必须承担更频繁的战斗出勤,其它飞机经过长时间的飞行,需要大修和更换零部件。
在斯大林格勒的天空上,敌机占有数量优势是不争的事实。城市上空的战斗往往会持续好几个小时。机械师们忙得不可开交,战斗出勤一个接着一个,为飞机快速检修、加油和补充弹药的时间短之又短。
对于我们机械师和军械维修员来说,要求具有极高的工作效率。我们象朋友一般和谐工作,相互帮助。即使在机场遭到敌机轰炸扫射的时候,我们也不停止工作。经常会有两架梅塞施密特Me-109象“值班”一样,不时出现在我们机场上空骚扰,而我们都习以为常,见惯不惊了。我们连续不停的工作,即使是在夜晚也不例外。夜幕降临,机场逐渐变得安静,这种难得的安静会持续几个小时,如果遇到紧急情况,我们就得马上投入抢修。我们通常只能在飞机旁边,在高射炮手后面,他们躲避弹片的防空壕里睡上2-3个小时。
严寒的冬季来临了,我们开始给飞机蒙上机罩。一夜下来,机罩上满满的覆盖着白霜。
1942-1943年的冬天异常寒冷。我们所有机械师的双手都长满老茧,肿胀,满是带血的划痕,我们面部皲裂而且被冻伤。遇上飞机需要大修,对我们而言更是极其艰难的时候。
前线严峻的形势使我们变得更加坚韧。我们所有人都成为经验丰富的行家里手。在我们经历的各种各样事情中,最揪心的莫过于等待我们的飞机从战斗任务中返航。我们总是希望自己能够与飞行员互换位置。我们内心充满了焦虑和沮丧,但也会有这样的喜悦时刻——当你终于看到我们的飞机滑行到停机坪的时候。
平时从表面来看,我们每个人都有点不苟言笑,但是,每逢难得遇到的短暂宁静时分,或者是在休息时间,大家就一无例外的活跃起来,开始了女人之间的那种亲密交谈。我们彼此之间没有秘密。我们生活在一起,体味着同一感受,遵循着同一思想,憧憬着同一希望。大家一起回忆着我们的亲人,我们的家,我们的恋人,我们的朋友。我们幻想着在这该死的战争结束之后,生活将会多么美好和安宁。我们规划着未来,没有人谈论死亡,虽然死神的阴影无时不在。每个人都想活到胜利的那一天,虽然大家心里明白,战争中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收到父母、亲人和恋人的来信对我们来说是一件极其快乐的事情。我们大声读着信,为收到信件的人感到高兴;但有的时候,信件带来的是悲伤:战争使我们国家广袤土地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悲伤。我们喜欢读诗,喜欢唱歌,不管是欢乐的歌还是悲伤的歌,各个时期——无论是国内战争时期、战前,或是伟大的卫国战争时期的歌曲,我们都喜欢唱。在卫国战争的歌曲中,《哦,第聂伯河》是“巴蒂亚”——团长尼古拉·伊万诺维奇·巴拉诺夫最喜欢的歌。而《黑夜》,当然还有《独木舟》,我们是一边流泪一边歌唱的。
莉莉雅非常喜欢音乐,特别热爱歌剧。当她坐在机舱里等待起飞的火箭信号时,经常唱着她最喜欢的咏叹调。
莉莉雅与卡佳·布丹诺娃是最亲密的女伴莉莉雅最亲密的女伴,飞行员卡佳·布丹诺娃是我们团的首席女歌手。她有一副优美嘹亮的歌喉。没有一个人能够跳出卡佳那样优美、欢快而奔放的舞蹈,特别是跳《小吉普赛人》的时候尤为精彩,她疯狂地旋转,金色的鬈发在额头活泼地跳跃着。卡佳和莉莉雅是我们团队的灵魂。
在卡佳的性格中,英勇无畏、活力无穷与敏感性、同情心完美地结合为一体,她成为一个党员绝非偶然。
1943年1月8日,利特维亚克和布丹诺娃两个机组从926中队调到296中队时(从第九近卫战斗机团调往73战斗机团——原注),她们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新手,而是作为技能娴熟、经验丰富的飞行员加入新的团队。
她俩“由于杰出的战绩,显示了英雄主义和过人胆略”而奉命入选“自由猎手”飞行队。命令中这些简练的文字展示了这些苏联爱国者生命中伟大而充沛的英雄主义精神。
在新飞行团中,卡佳成为“巴蒂亚”(团长尼古拉·伊万诺维奇·巴拉诺夫中校)的僚机,而莉莉雅则成为中队长阿历克塞·索罗马登(后成为莉莉雅的恋人——译注)中尉的僚机。
莉莉雅与73团战友:团长巴拉诺夫(右4)、恋人索罗马登(右3)2月11日,莉莉雅作为著名的巴拉诺夫四机编队的一员,参加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空战:4架飞机对抗29架法西斯飞机。在这场战斗中,3架德国容克-87轰炸机坠毁,机队中受人尊敬的女飞行员也创造了新的战绩,她与长机联手击落了一架福克-伍尔夫。
参加新团队之后不长的时间里,莉莉雅就以突出战斗经历在证明自己既是一个优秀的飞行员,又是睿智的指挥官。“杰出的飞行员,具有娴熟的飞行技术和灵活的空战策略,在与敌人的战斗中无所畏惧,莉迪亚·利特维亚克持续不断地和具有优势兵力的敌人进行了一系列空战。”这是在她的“飞行特性记录”中的评价。
1943年2月19日,利特维亚克被任命为飞行指挥官(机长);2月23日被授予少尉军衔。
1943年3月22日,我们的雅克战斗机群向12架容克轰炸机发起进攻。击落一架容克-88之后,莉莉雅突然感到腿部一阵剧痛,她四下一瞥,发现两架梅塞施密特咬住了机尾。她咬紧牙关,操纵飞机翻滚机动,旋转中她看到另一组4架梅塞施密特也加入了攻击。勇敢的女飞行员不假思索,与法西斯团伙展开了殊死搏斗。6架梅塞施密特疯狂的向她扑来,中间的一架敌机向她开火了,一串串曳光弹从女飞行员头上掠过。然而莉莉雅全然不顾,径直对着敌机群猛冲过去,敌机的队形慌乱了,在女飞行员眼前,一个个绘有骷髅般黑十字的机身呈扇面散开,四下逃逸。一架法西斯飞机猛然拉起,垂直向上爬升,把白色机腹暴露在射界之内。就在同一瞬间,她摁下了机炮按钮……。莉莉雅驾着弹痕累累的雅克战机飞回了自己的机场,她十分镇定,平稳地操纵飞机绕场一周,小心翼翼地着陆。飞机停在了跑道尽头,她已经没有力气滑行到停机坪。负伤的姑娘与6架梅塞施密特格斗了整整15分钟。
莉莉雅被送进莫斯科一家医院进行治疗,指挥部选派卡佳·布丹诺娃在医院陪同她。在医院做完手术之后,经请求,莉莉雅获准回家探亲。按惯例和相关规定,她应该留在家里依照严格的治疗和作息规则继续养伤,但是莉莉雅伤口未愈就离家归队;尽管医生明令禁止,她还是正式参加了飞行。
莉莉雅负伤后回莫斯科探亲(1943年3月)1943年4月23日,该团被授予第73近卫飞行团称号。
73团遭受了严重的损失。
1943年5月6日,在一次力量悬殊的空战中,团长巴拉诺夫英勇战斗,机毁人亡。
失去了“父亲”的73团在重重困难中艰难前行。5月21日,在战友们众目睽睽之下,机长阿历克塞·伏罗洛维奇·索罗马登在机场撞地身亡,而在5月3日,他刚被授予“苏联英雄”称号。在恋人的墓前,莉莉雅咬牙宣誓:“复仇,复仇,复仇!”她满腔仇恨投入战斗,她要兑现誓言。
在距离前线15-20公里的地方,法西斯分子升起了一枚炮兵观测气球。它居高临下,整个区域的情况一览无遗,它指示炮火轰击我们地面部队,造成了重大人员伤亡。我们的飞行员几次尝试消灭它,但都被密集的高射炮火力网拦截,无法突破封锁攻击这枚气球。任务最终交到了莉莉雅手上,她起飞之后,先朝着我方阵地纵深逆向飞行,然后在敌人意料不到的地方越过战线,从德国人后方接近气球,敌人一点也没有察觉。莉莉雅发起第一轮攻击,一个近距离短射就摧毁了气球。首战告捷,利特维亚克获得一枚红旗勋章。
利特维亚克成了整个战线的著名人物。
1943年7月16日,莉莉雅一行6架雅克飞机与36架敌机在古比雪夫地交战。她独自击落一架容克-88轰炸机,与战友合作击落一架Me-109战斗机。但是利特维亚克的飞机被击中,肩膀和腿部受伤。(根据官方文件记载,这次战斗发生在6月16日——原注)
莉莉雅用机腹成功迫降。团部的医生坚持要利特维亚克停止飞行,住院治疗;但是莉莉雅拒绝了,她说没有时间休息,而且伤势也没有那么危险。她仍然一次又一次的驾驶着雅克飞机执行战斗任务。
1943年7月19日上午,飞行员们乘坐公共汽车去机场。车里的气氛消沉,一向活跃的卡佳·布丹诺娃,平时总是那么活泼而又不失风度,此时却也神情凝重。我们团在顿巴斯惨烈的战斗中遭受了重创,处境十分困难。团里每个人都承受着失去战友的痛苦,没有了欢声笑语,伤感的情绪的寂静扩散开来。
卡佳若有所思的坐在车窗旁,有人说,唱点什么吧。她忧伤地唱了起来,唱的是已故团长“巴蒂亚”最喜欢的那首《哦,第聂伯河》。然而没唱几句,似乎有什么东西突然触痛了记忆,她一下子忘了词,歌声中断了。卡佳并不知道,那天早晨是她的最后一次飞行。
天气又闷又热,战斗更加激烈了。卡佳和其他战友一同起飞,为俯冲轰炸机群护航。前方的行动困难重重。成功完成任务之后,机群排列成纵队向基地返航,卡佳担任断后掩护。她突然发现3架梅塞施密特在向轰炸机群靠近,准备进行攻击。卡佳不顾敌众我寡,向敌机猛扑过去,把敌人的注意力从轰炸机群上引开。一场殊死的战斗在空中打响了,双方都试图咬住对手的尾巴,机炮连续不断地喷出火舌。卡佳设法锁定一架敌机,一阵弹雨把它打成筛子,这是她亲手打下的第5架敌机。卡佳的飞机迅疾爬升,向第二架敌机俯冲下去,把一串串子弹打进敌人的机身,第二架梅塞施密特拖着浓重的黑烟,向西边逃窜。但是卡佳受伤的飞机已经失控下坠,火焰蔓延到了机翼。卡佳设法灭了火,并把飞机迫降在一个无人地带。当地村民吃力地把身负重伤的女飞行员拉出机舱时,她已经停止了呼吸,他们把她埋葬在诺沃克拉斯诺夫卡村的田野里。
叶卡捷林娜·布丹诺娃(便装) 卡佳·布丹诺娃(戎装)卡佳的死,使莉莉雅感受到极大的震撼。
第二天,莉莉雅参加了一次敌众我寡的战斗,她和团长伊万·瓦西里耶维奇·戈尔亚舍夫组成两机编队,与10架梅塞施密特对抗。
三架敌机向莉莉雅的飞机发起攻击,团长一人独自对付其余7架敌机。她设法摆脱三架敌机的纠缠,匆匆赶来支援自己的指挥官。她击落了一架Me-109,自己的飞机也中弹起火。她费了很大的劲才从燃烧的机舱中跳伞逃生。
戈尔亚舍夫没能从这次战斗中归来。
在那些紧张的日子里,利用坐在机舱里执行警戒任务的时间,莉莉雅通过口授,给母亲安娜·瓦西里耶夫娜写了一封信:
“您好,亲爱的妈妈!对您致以热烈的祝贺,并致以最良好的祝愿。
“这里到处都是草地,不时也能看到森林,这让我想起了莫斯科——我土生土长的地方,我在那里长大,在那里度过了许许多多快乐时光。很长一段时间里,听不到莫斯科街道上喧哗,听不到有轨电车驶过的隆隆声,看不到遍地都是行驶着的汽车的情景,我就觉得很不习惯。我很难有时间——哪怕是花一分钟来给您写信,报告我的情况。我生活得很好,我爱祖国的一切,还有您,亲爱的妈妈。
“我热切渴望着尽可能快的把德国人从我们的土地上赶出去,这样我们又能在一起过上幸福的正常生活,这样我就可以回到你身边,然后告诉你我经历过的每件事,以及在我没有和你在一起的日子里,我感受到的一切。好吧,现在要说再见了。您的莉莉雅
“妈妈,我正在执行警戒任务,这封信由我的助手代笔。长久的、亲切的吻您。
1943年7月28日”
莉莉雅工作照(一) 莉莉雅工作照(二)1943年8月1日,利特维亚克中尉没有从执行战斗任务中返航。在她的最后一次飞行中,天上有49架飞机,敌机40架,我方9架。在力量对比悬殊的战斗中,美丽的莫斯科女共青团员英勇牺牲。
一篇前线通讯报道了她的事迹:
同志!
“无论你战斗在什么地方,请记住飞行员莉莉雅·利特维亚克的光辉榜样,这个榜样象征着永恒的青春,象征着战斗和胜利。
“让英雄姑娘的榜样激励着你,在与万恶法西斯的战斗中取得新的胜利!”
双料苏联英雄、强击机飞行员列昂尼德·伊格纳特耶维奇·贝达给我写信谈及莉莉雅:
“我曾经在斯大林格勒附近与莉莉雅·利特维亚克一起战斗。我了解她,我们常常在机场上,在餐厅里,在飞行员休息区见面。我们有机会一起飞行。我会记住她,在地面,她快乐活泼;在空中,她英勇无畏……。”
莉莉雅是我们大家的骄傲。她身材娇小,举止优雅,容貌美丽。莉莉雅自主选择了战斗机飞行员——这个由男人主导的、全然不适合女人的职业。她在战争中坚韧不拔,无所畏惧,英勇顽强,胆识过人;无论是在空中还地面,对任何工作都兢兢业业。莉莉雅有着仁慈、敏感、纤柔的心性。
她热爱自己的人民,热爱我们的祖国。她心中充满了对敌人的强烈仇恨。莉莉雅发誓要向敌人复仇,让他们为了在我们土地上所犯的一切罪行付出代价,她践行了自己的誓言,战斗到最后一口气,流尽最后一滴血。
莉莉雅小巧有力的双手,是令敌人胆寒的武器,她十分清楚如何将它们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苏联英雄伊万·伊万诺维奇·鲍里申科上校写道:
“我们一行8架雅克-1战斗机群正在飞行,为我们的部队提供空中掩护。莉莉雅在6架雅克-1组成的战斗群里,我则位上方掩护的一个双机编组。在战线后方纵深15-20公里的敌占区上空,我们发现敌人轰炸机群正向前线移动。我们决定立即展开攻击。
“在攻击中,莉莉雅没有注意到上方有一群梅塞施密特,它们在为自己的轰炸机群护航。两架Me-109向她俯冲下来,她的僚机赶过来拦截,但没有成功。莉莉雅·利特维亚克的飞机被击中了。战斗是在云层背后进行的,我看见一架雅克-1冒着烟疾速下坠,掉进了云层中。我急忙跟了过去,但是等我钻出云层时,却再也找不到它的踪影。这是谁的飞机,我并不知晓。战斗结束后,我们返回机场,才听说莉莉雅没有从任务中归来。我们的悲伤难以言表,我们每一个人都毫无例外地喜欢莉莉雅。无论作为一个人,还是一名飞行员,她都是很棒的。”
1966年,在莉莉雅飞机坠毁的地方,学校的孩子们发现了一具女飞行员的遗体。遗体被埋在机翼残骸下的一条小水沟里,在她身上没有找到任何证件。直到1980年我们才确认了她的身份。在伏罗希洛夫格勒的克拉斯涅市第一中学前面的一个公园里,为这位著名女飞行员建造了一座纪念碑,先前的普罗列塔尔斯基街更名为利特维亚克街。1988年9月1日,命名为L. Litviak的纪念碑在第一中学举行了揭幕仪式。也是在1988年,柯切耶夫尼亚农场(找到利特维亚克飞机残骸和遗体的地方),以及恰克赫特尔斯基区德米特洛夫斯卡村,把利特维亚克遗骸下葬在19号公墓,墓碑上镌刻着她的名字,并把街道更名为莉莉雅·利特维亚克。在斯大林格勒卫戍区,她的名字被列入永久的英雄名单。
莉莉雅·利特维亚克——我们全体姑娘和全体人民的骄傲。
莉莉雅·利特维亚克纪念碑I. Pasportnikova 1989
©2016 Reina Penningt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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