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朋友是老酒 图/韩涵微语
韩涵微语
我的父亲是一位农民，性格倔强，不善言词。一直以来，我总感觉和他有隔阂。因为在我的印象中，我做错了事，他只会批评和指责，而不是告诉我应该怎样才能做好。
我大学毕业时，正好赶上国家不包分配。因为对工作挑三拣四，我一度赋闲在家，心情低落。吃饭的时候，父亲经常板着脸训我，“你一个大学生，不出去找工作，整天待在家里，读那么多年书有什么用！”
次数了，我也开始反击，说，“人家的父亲都托关系给孩子找好工作，你怎么不去找？”
父亲愣在了那里，嘴张了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话虽如此，但“人要脸，树要皮”，在父亲的指责中，我开始去人才市场投简历，四处找工作。虽然我对找到的工作不满意，但为了躲开父亲挑剔的眼光，我还是咬牙去了。
刚开始，我感觉工作单调枯燥，一度想放弃。可一想到父亲嫌弃的眼神，我就鼓励自己要坚持下去，好好做。一段时间以后，我发现了工作的乐趣。又过了一段时间，我竟然升职了。
我回家后告诉母亲这个好消息，她一脸喜悦，特地为我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还叫了三位叔叔做陪。
在酒席上，叔叔们眉飞色舞，不断地夸奖我，说我天庭饱满，从小就认为是当官的料。在酒精的麻醉下，我不禁有些飘飘然。
然而，父亲却面无表情，自言自语地小声嘟囔着，“有啥了不起，这点儿成绩，尾巴就翘上天了！”
声音虽小，但在我的耳朵里，却如同尖锐硬物刮过玻璃的声音那般刺耳。我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要不是叔叔们拦着，我差点儿就掀桌子走人。
那顿饭后，我和父亲的关系也直降到了冰点。
我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争气，免得让父亲看笑话。于是，在工作岗位上，我不骄不躁，踏实努力。我的事业也像人生一样，不断地螺旋上升。
之后的几年，我回家后，只和母亲说话。一看到父亲来，我能躲就躲，实在躲不开，顶多打声招呼。好几次，我其实看到父亲想跟我说话，但我仍然走开了，心里还挺得意。
有了女儿后，妻子和我都要上班，只好让母亲来家里照看孩子。每天回家，看到女儿的笑脸，我的心情也像花儿一样开心快乐。
想想看，孩子的成长真是一个奇妙的过程。刚出生时，女儿被我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慢慢地，她学会了爬；又过了几个月，女儿能在学步车里蹒跚前行；后来，女儿扶着大人或者墙，可以自己走几步。
可是，问题来了，女儿一旦放开攀扶的东西后就摔倒。试了几次，她居然不敢单独走了。一旦感觉到我们要放手，她就大声哭，死活不肯撒手。母亲和我们疼爱女儿，便不让她自己走，认为她大了自然就会走了。
然而，女儿快两周岁了，还是不敢自己走路。看着邻居家的孩子，一周岁多就能自己走了，我不禁犯了难。
有一天，母亲有事，父亲来了。我和他打了声招呼，就没有话讲了。父亲起初坐立不安，然而一看到女儿，脸马上和蔼起来。
很快，父亲就发现女儿不敢自己走路。他说自己有办法，让我在旁边看着。
父亲拉着女儿的手走了几步，忽然放开了手，女儿要哭。父亲还是把手放开了，女儿摔了一跤。
我着急上前扶女儿，父亲朝我摆了摆我，不让我过去。父亲再一次拉起女儿的手，走了几步，又放开了。三番五次之后，女儿竟然能自己歪歪扭扭地走了几步。
父亲对我说，不经历几次跌倒，孩子是永远不敢独自行走的。看着父亲额头的汗和那斑白的头发，我嘴唇嚅动了一下。
吃过晚饭，我决定找父亲聊聊。这么多年，我和父亲说过的话廖廖无几。
来到父亲的房间门口，我居然有点犹豫，但我还是坚定地举起了手敲了敲门。
“进来吧，门没有关。”父亲似乎知道我要来，大声回应着我的敲门声。
屋内，先是一阵沉默。“你肯定怨我从小批评指责你吧？”
我点了点头，父亲看了我一眼，然后低着头慢悠悠地说：“我们的亲戚没有当官或有钱的，我又没本事，你的事业只能靠你自己。我只有经常说你，你才能不断勉励自己。只要你有出息，我宁愿你恨我一辈子……”
我听着，眼眶一阵阵发热，我使劲眨了眨眼，然后用手抹了一把，竟然是湿的。
我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把一张发黄的纸递给父亲：
呕心沥血经沧桑，酸甜苦辣自品尝。
一年四季蓬垢面，不知不觉鬓添霜。
舐犊情深心头暖，大爱无言梦里香。
颐养天年儿所愿，拳拳祝愿福绵长。
父亲捧在手里，一字一句地念完，抬头慈祥地看着我。忽然，他转过身去，朝向窗外……
韩涵微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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