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

一个周末，我出门剪发，两个小孩非要跟我出去，妈妈说她们在家闷了一天，想带她们出去走走，于是我一个人剪发，三个人作陪。

剪发回来的路上，大女儿在前面跳着走，那欢快的节奏好像不足以表达跟爸爸妈妈出来散步的喜悦，小女儿刚学会走路，每走一步都踉踉跄跄，好像要摔倒，她一步一颠地追逐姐姐的脚步，我和老婆在后面慢慢踱着步，看着她们两个。

经过一家水暖店，老婆进去买东西，我在外面看着两个小孩，小女儿太兴奋了，在店门口左转转右转转，像一只找不到方向的蚂蚁，用小手到处试探。这时从对面走过来一对爷孙，小孙子大概四五岁，一只手里拿着玩具，另一只手由爷爷牵着，他们走到我们近前时，小女儿看到他们（应该是看到小孙子手里的玩具），屁颠屁颠地走到小男孩跟前，仰起头望着小男孩手机的玩具，用小手指对着玩具指指点点，嘴里咿咿呀呀地自说自话。小男孩看到我的女儿，停了下来，用手拨弄着玩具，演示给她看，小女儿的目光被玩具吸引，目不转睛地盯着玩具看。我在不远处望着他们，那画面和谐得很美。

这时大女儿跑到妹妹面前，面对着妹妹，背对着小男孩，张开两手，抱住妹妹，两只腿呈半蹲的姿态，挡在小男孩和妹妹中间，那个姿势分明是在保护妹妹，不受来自陌生人的伤害，大女儿嘴里说着：“妹妹，妹妹，不要怕。”

我是个容易被真实感动的人，那个画面瞬间把我的心都融化，四岁的她不能说是一个文静的女孩，我和她妈妈为了规范她的行为操了不少心，可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细节，让我发现了她顽皮外表下的善良，发现了她作为一个正在成长中的人的无限可能性。我看到了她注视妹妹的眼神，她对妹妹的关爱完全出于自然，不是为了讨好爸爸，也不是为了赢取妈妈的奖赏，那是一个姐姐的责任和风范，也许现在的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将来总有一天她会明白，面对自己的妹妹，自己的亲人，她将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我是独生子女，除了来自父母的养育和关爱，我感受不到同辈间那种至亲的牵绊，我接受着父母给我的唯一的爱，却体会不到拥有兄弟姐妹的滋味。成年之后，我时常感到孤独、遗憾，我想，在这茫茫天地间，当父母逝去之时，就是我孑然一身之日，我的来处已绝，剩下的只剩归途，到那时，没有兄弟姐妹的我，只有“无处话凄凉”了。

大女儿的表现让我惊讶，我低估了孩子情感认同的能力，她真的是把她的妹妹当做自己人，如果好好培养她们向善的胚芽，长大后，她们姐妹应该会和睦相处。在期盼她们成材时，我更希望将来的她们会是懂得感恩的人，会明白在薄凉的人世间，情深似海，当她的爸爸妈妈不在的时候，她们会成为彼此的岸，在人生的风雨中，有一个可以停靠的港湾。

我把这个小插曲告诉老婆，她满意地摸了摸大女儿的头，她不明白妈妈为什么摸她的头，得到奖赏似地笑着跑开，身后的妹妹一步一颠地追逐姐姐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