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一周，是恍惚的一周。在这一周，小升初择校考试开始报名，从4月17日开始，到4月21日截止。
按照规定，考生只能报考一所民办初中。如果未被报考学校录取，要回到户口所在的公办院校，公办学校普遍质量不高。我们所属的公办院校，是一所非重点民族中学，皮皮不喜欢这所学校。
民办中学录取学生有多种选拔方式。以今年来说，先有报名之前的预录考试；再有报名之后的528考试。预录由招生学校主考，528则按学区统考。
通过预录的学生，若能通过528考试，同等条件下优先录取。未能通过预录而报名考试的，则称为裸考。预录分为校考和点考。前者在各小学进行，后者在奥数奥语班进行。因此，家长们早早地就把孩子送往各种补习班，以得到更多的预录机会。
按照往年的情况，凡是通过预录的，基本都能被录取。坊间普遍认为，预录比例颇高，裸考相当有风险。
听我说的头头是道，你觉得我很懂是么？说来惭愧，这些弯弯绕绕，我是刚刚才明白一点儿的，就在过去这一周。
一直以来，我们未曾向往五大名校，倾向宽松平衡的二类重点。报考前一个月，因为他迟迟未选定学校，我们把各民办院校的集合帖发给他，请他比较之后做决定。
他选择了A大附中分校。本校是一类重点，传说中的五大名校之一。分校第一年招生，并未明确类别。按说也是一类重点，至少是二类重点前列。
我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叫苦。咱们一直是按二类学校打算的，不上奥数奥语不上辅导班，我甚至连你的作业都不辅导。周末别的孩子都在上课，而你在家里看书玩游戏。你的成绩不过是中上，离考试只剩了两个月，你告诉我你要考五大？
虽然如此，也还是支持他的想法。无论怎样，这是他自己做的选择，有目标总是很好的。不妨看看预录的情况，我们可以再做调整。
预录的通知依次下达，陆续有同学接到五大的预录通知，皮皮则收到B大附中的预录通知。那是一所二类学校，省市重点中学。老实说，我们对预录完全没有报期望，这个结果已经超出了预期。如果报考这所学校，只要528考试不出什么差错，他会顺利升学。
我们把这个结果告诉他，然而他并不为之所动。
非常简单。他的现实在B大附中，而理想却在A大附中。
这其中的差距，我们无法估量。但我清楚，如果报考A大附中却未中，他会连B大附中一起失去。最糟糕的结果，是要去读他不喜欢的公办中学。这是一次冒险，结果清晰可见。
两个选择，一个保险，一个冒险，要选哪一个？
当初选择A大附中，皮皮的考虑是：「上课不赶进度，注重综合素质，社团活动丰富，与我的小学同属某大系列」。而新建的分校则又加了「离家近，学校大，很漂亮」这些因素。后来我们发现，A大的校庆日恰是他的生日，同时也将成为我的母校。这一个巧合，更是坚定了他的选择。
如果这个决定是在一年前，我们可以制订可行的计划，以促成理想的实现。可如今离考试只剩了一个月，这让我们如何是好？
为了确定真实意愿，我们又带他去了B大附中。这所省市重点的学校门口，挤满了等待的家长，挂满了各类荣誉奖牌。然而，他的反应始终平淡。这个时候，离报名截止只有一两天了。
我们将利害关系告诉给他，反复说明决定的重要性，请他务必慎重选择。他依然不改初心，认定A大附中分校。
到底要选择保险，还是要选择冒险？
这个问题，令我们异常焦虑。先就考试结果来看：
A大附中录取：会看到理想的实现。会遇到优秀的同学和老师，会有更多的升学机会，会很较容易升好高中，有较大机率上好大学......会尝到成功的喜悦，这是一条坦直的道路。
A大附中未录取：会看到理想和现实的差距。会读一所一般院校，必须要格外的努力，才能考入重点高中，要更多的努力，才能考上好大学......会尝到失败的苦涩，这是一条曲折的道路。
到底要听孩子的，还是听我们自己的？
听他的：显而易见的冒险，继续持续的焦虑。离考试只有一个月，要付出怎样的努力，才能赶上提前奔跑的同学？所欠缺的难题部分，如何才能跟上？如果落选，并没有较好的保底学校，真的要去读普通中学？
不听他的：十分轻松的入学。可以顺利升入高中，也能考取好大学，不会有「考不上怎么办」的焦虑。
问题在于，这是他的考试，可以不听他的吗？如果不采纳他的意见，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听我的：父母相信我，支持我的决定。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我会努力确保成功，即使失败了也会汲取教训......会从此坚定自信。
不听我的：父母不相信我，不支持我的决定。既然你们要替我决定，又何必征求我的意见？既然你们如此高明，那就任凭你们安排吧。我的初中高中大学人生，统统交给你们来安排吧......会从此自卑被动。
这当然是片面的猜测。可是，问题的本质不就是如此吗？
如果听他的，意味尊重「他的选择」。如果不听他的，意味着尊重「好的选择 」。也就是说，在「他」和「好」之间，我们选择了后者。而这一点，我觉得是为人父母做得最糟糕的，一直提醒自己避免的。
一直以来，我们不太赞同「老师管家长，家长管孩子」的教育模式，始终觉得上学是孩子自己的事情，大可不必「全家总动员」。于是，在很多个「家长要使劲」的环节，我们都没能去「当家长」，把局面完全交给了他。就像九先生说的，「现在多少家长都是自己上学，孩子就是个摆设。在你们家，至少是你儿子上学，不是你上学」。
那么，到了做决定的时候，我们倒要跳出来「当家长」了？
我们不是他，凭什么替他做决定？我们的决定，一定是正确的吗？即使是正确的决定，他一定要听从我们的安排吗？考取了稳妥的学校，他就会拥有明朗的前途吗？拥有了光明的未来，他就会有幸福的人生吗？
我真的不知道。我把身边的朋友烦了个遍。
大多数朋友支持「冒险的选择」，他们觉得「不能主动后退，起码争取一下」。皮皮的老师也告诉我，「孩子的潜力是无限的」。更多的人告诉我，好学校能带来好未来，不能让孩子输在关键阶段。
最终说服我的，是右小姐的经历。无需参加中考，她被保送到省重点。同学们都很努力，她却有些松懈，大学考的并不理想。而到了大学，同学们都放松了，她却努力学习。当年的同学，大都去了机关单位，早已提前步入中年，而她依然生机蓬勃。
更是九先生的一番话：
我觉得你应该相信他，放手让他搏一次。
成功与否不太重要，但这个经历比名校要珍贵。这是一次决定自己命运的机会，人的一生没有几次这样的机会。
上什么学校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他自己的理想，以及实现理想的步骤。你想想自己，你什么时候才有能力去主导自己的生命和命运？想想如果在一些关键的节点上，你如果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去走，会怎么样？
你想想那些为你好，为你着想的，同时又能左右你命运的人，他们真的能给你一条正确的路么？你再想想，等到若干年后，他再次面临选择的时候，你还有今天的信心替他选择吗？
是啊，人生的路如此漫长，摔个跟头又有何妨？这样的跟头，早一点到来，好过晚一点来到。成功固然是好的，失败也得要面对。无论怎样，这是你的人生。即使你只有12岁，我们愿意相信你，把你的人生交给你。
最终，按照皮皮的意愿，报考了A大附中。纠结的一周，终于结束了。
从学校走出来，我问冯先生，「如果是你会如何选择？」我们未曾想过，这孩子会有如此坚定的主意。我们为他担心，却也欣赏他的坚定，更是钦佩他的勇气。
经过这一次的选择，这孩子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他的努力程度，尚不及他对理想的渴望程度，但我相信他会为此而努力，为了自己而非他人。
这次的经历，也让我们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作为父母，最糟糕的莫过于「该管的时候不管，不该管的时候乱管」。我们做的显然不够好，放手的并不彻底，干预的也不高明。比如，一厢情愿的选择二类，且以此影响孩子，并未客观了解学校的差别，也未能提早让孩子了解。
抱歉啊，我们也是第一次当父母，会有很多不尽人意。但无论怎样，我们不会强迫你按我们的意愿过一生。我们不会强迫你放弃理想，在尚不明朗之前，在尚未努力之前。
未来并不明朗，愿你能随心前行。成长的道路上，如果需要帮忙，如果需要肩膀，请一定让我们知道，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孩子，我们听你的。
图片/音乐来自《Wild》。欢迎转发分享，转载请注明作者及出处。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