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闻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有多少故事,当它进行着的时候,我们毫不在意,当它真的变成故事,我们却留恋万分……
老娘也就是我的外婆,但我总是喜欢叫她老娘,老娘走了一年多了, 每逢春节我都会想她,她的生日是正月十二,比我迟一天。老娘名叫张二妮,身材高大、样貌端正,她喜欢留的是齐耳短发,鼻子处有一块青斑,她的手指很长很瘦,指甲盖很硬。
记得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喜欢往老娘家跑,因为她会给我吃好吃的,她在勺子里放点油,油红了再放点葱,之后放上一颗鸡蛋,撒点盐,开炒了,把勺子伸进火红火红的灶火里,边炒边搅、噼里啪啦,不一会金黄的蛋就炒好了。在那时候,我感觉自己像一个公主,享受着老娘的服侍,我就在勺子里吃起来,细细地品着老娘的爱,吃到最后一口,我告老娘我吃饱了,故意不吃了,老娘就自己吃了我的那口,她吃了,我高兴️️️。
老娘说我小时候爱尿床,把她家的竹席都尿坏了,她的炕上时常铺一大块厚绿油布,我时常在上面玩耍。老娘家里很小很昏暗,由于烧炕,时常烟雾缭绕,我在烟雾中接过老娘端来的一碗面,那种感觉比神仙还快活啊!
后来啊,我出门念书了,有一次,老娘托人捎给我一个东西――用层层布包着的三块钱,我的泪流下来了。老娘经常给我几块几毛钱,她的爱如细水长流般闪闪发光!曾几何,她为我梳辫子,为我掏耳朵,为我煮面,给我买油条,那时候觉得油条真是美味啊!
随着时光流转,老娘慢慢变老了,走不动了。她头发变得乱蓬蓬的,背也驼了,脸也不干净了,干活也不利索了,每次,我走的时候,她还是会送我,声音哽咽、老泪纵横,叮嘱我再来看她。
她老了,我大了,该我服侍她了。她像陈年的雕塑日日在门口坐着,等待着进院子的人说上几句话,也等待着我归来。我把梳子洗干净给她梳理日渐稀疏的头发,用剪子给她剪成齐耳短发,洗脸、剪指甲,换件衣服,把她打扮一下,我心里高兴。该我给她买油条了,老娘老说我乱花钱,但我知道她心里暖暖的。
有段时间,我曾嫌弃过她,几天也不去看她,一是和小伙伴玩去,一是下去又得干活,现在想来真是惭愧啊!不过后来我懂事后还是时常去看她,因为觉得她需要我,我是她快乐的源泉,我几乎一天往她家跑好几趟。
又过了几年,老娘不爱说话了,目光呆滞,四肢僵硬,抬胳膊都困难了,老娘得的是小脑萎缩、老年痴呆,后期就是这种症状。她不认得人了,只是认得我,她经常会把我叫成我妈的名字,我也不纠正,随她吧,她时常用手拽拽我的衣角,提醒我穿的厚点。她像一个孩子对我充满了期待,我那时候开始觉得老人真可怜,生活不能自理了,命运交给了身边的人,还好我二舅一直照顾我老娘,他俩像锅和碗互相陪伴着……
最后一次见老娘是一个秋天,家里正值修房子,她在旧房子里坐着,灰黑的墙壁衬托着她衰老的日子,我把孩子拉到她身边,我让孩子多喊几声姥姥,我们一起合影,我几乎要哭出来,老娘的眼睛里变成了婴儿般清澈,她一句话也没说,我抱了抱她,告诉她我该走了,下次再来看你,没想到那一次竟成了永别……
2017年农历9月29,老娘走了,享年85周岁。她在修好的新家里住了13天就走了,我请假回到家里,老娘躺在柴板上,一块红布蒙着脸,我掀起红布看了她最后一眼,她面容发白,宁静慈祥、口含铜钱,像睡着了,摸上去有点硬,她解脱了。我在她棺材底部洒了一些硬币,再放上五谷杂粮,让她老人家到那边不至于太拮据。出殡前一晚,我守了一夜,想着为老娘做最后一件事,西北风呼呼地刮着,也不知道老娘走到那一程了。
送她走的那天,风很大,顶的我们走不动,他们说是老娘不想走,我想着她终于能走出那个门了,多少年了她就没出过门。看着她下葬,和姥爷挨着,我放心了,他们团聚了,老娘不再孤单了。
老娘走了,我去查了六道轮回,想着老娘一辈子勤劳善良,一定是投胎做了神仙或者是人了。
“初闻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有些人有些事,一别就成了永恒,老娘如一棵树、一束光永远活在我的心里……永远……永远……
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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