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母篇
我带它去看海底的珍珠,去看沉船的残骸。
“蚌壳里也有珍珠,沉船里也有珍珠,是蚌壳偷走了珍珠吗?”
我告诉它,珍珠就像蚌壳的孩子一样,蚌壳只有一颗珍珠,人却把它抢走了,然后人就有了很多珍珠。
我把这件事讲给蚌壳听,它像以往一样,慢吞吞地开口:“但那条鱼并不归你所有,它会需要其他朋友。”
这就是我和蚌壳永远做不了朋友的原因:它太老了,至少是太聪明。它差点就比我先知道我在想什么了,而且总是站在我的另一边。更糟的是,它是在对的那边。
“有的时候,一个朋友就足够好了。”我反驳它。
“如果那个朋友诚实无私,不以撒谎和恶作剧为乐的话。”
“我可从没听说过这些事。”
用石头砸鱼或者用海草绑住螃蟹的腿又不是什么大事,那是一种实验行为,我的乐趣是观察鱼群,当它们结伴的时候,你懂得,没有比让它们乱成一团更容易的事了。我每天观察十个鱼群,按照它们的沉稳程度给它们打分,从零分(它们打完全起来了)到十分(它们比蚌壳还要反应迟钝)。
至于撒谎,那更是一种误解。
“我很遗憾连你都误解我,特别是在我们即将分别的时候。”我尽力抱住它,这并不舒服,因为它不仅粗糙而且很硬。
“你的意思是你要离开这里?”它反应过来。
“对,我是来向你告别。”
“难以置信。我想不出你有什么地方可去。”
“恰恰相反,任何没有被污染的地方都可以,不过确切的地点是北极。
“我不知道原因,但是这一片海水越来越浑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比方说,你能想象我变成一只乌贼吗?”
“大概能。”
“也许对你们来说这不算什么,但是对我来说有点危险。”
它以一贯的嘲讽语气说:“的确,每次想到你是完全透明的这件事,都让我奇怪你到底是从哪里喝了一肚子坏水。”
“感谢夸奖。”我转身打算离开。它叫住我:“还有一件事,为什么是北极,虽然这冬天也很冷,但我不觉得你有那么想被冻成冰块。”
“因为据说,看到极光的时候,许一个愿望,就可以实现。”
“你有什么愿望?”
“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但是云里也许想试试看。”
云鱼篇
“如果我告诉你,有一个法子,也许能让你回天上,不过很难,而且不能保证实现。你会怎么想?”
我当然愿意!回到天上的愿望对我来说就像海底的金币那样闪闪发光。
“那么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一路向北,去北极,我听最老的鱼说过,看到极光的时候,可以许一个愿望,无论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想回天上也可以。”
“那太好了!”
“别高兴得太早,那是个挺远的地方。”
“那你为什么要陪我一起去?”
“我说过这是我的责任。”它坚定地说,“你需要我,如果你不想被大鱼吃掉、不想迷路的话。”
它说的对,它是我在这里最可靠的朋友,没有它我甚至不知道“北极”是什么。
那天晚上,我对它说:
“离开这里去那么远的地方,你会很想这里的。”
“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它环顾四周,“但是相信我,我们会找到更好的地方。毕竟,跟你要回的天上相比,这里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不是吗?”
“我还是会很怀念这里的。”
它不说话。
我想到一个主意:“也许,你也可以许一个愿望。”
“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我想不到别的愿望了。”
“你可以在路上慢慢想,毕竟你说过北极是个很远的地方。”
“我不需要想。”它看着我,“因为我会把我那份愿望让给你,好让你的愿望更快实现。”
“你是我见过最热心最善良最有责任心的水母了。”
“考虑到你只见过我这一只水母,你这么说倒也没错。”
“谢谢你愿意帮我。”
“谢谢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它的语气很认真,就好像只有我一个朋友似的。
“你以前很孤独吗?”
“我想是的。”
“为什么呢?你这么好。”
“只有你这样讲。”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短暂的沉默。
“你是个很好的朋友,真的。”我最后说。
我说这话的时候,是真心实意的,它听了这话,却露出奇怪的表情。
“其实,我有一件事……”它想了想,叹口气,算了,没什么。”
“好梦。”
“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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