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斯泰托女神（二）弗洛伊德

第二章  弗洛伊德

说实话我不喜欢，或者是还不习惯烟草的味道。这些日子他不知为什么原因，打算结束自己26年的无烟生活，成为一杆烟枪。

也许就连他自己也不习惯和不待见烟草留在嘴里的感觉，就像嘴里有根狗毛，吐也吐不出来，每次都要用前爪去伸到嘴里绞呀绞，以为狗毛出来了，但每次都事与愿违，所以抽一支烟，他就要刷一次牙，一只南京，一次云南白药，半盒南京，十次云南白药。渐渐的，买烟，吃饭，和刷牙成了他每个月前三的开支，甚至超过陪女朋友吃饭的花销。

他有没有女朋友，这也是个问题，因为女人从来没有光顾这看似肮脏却又温馨的房间，正应了那句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猫窝。

闷骚的七月和矫情的八月，是这个沿海城市最湿热的季节，海上的平流雾像暴风雨的前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只滋润着三公里的海岸线和在这范围里的楼宇。写字楼里的A4纸潮湿得让喷墨打字机频频报警，居民楼起居室里的棉被潮湿得让细菌和病毒茁壮成长，繁衍后代。在这个平流雾肆虐的季节做爱的男人女人，稍不留神就会染上茁壮成长的细菌和繁衍后代的病毒，日久天长，渐渐成了性病，轻则生殖系统炎症，重则梅毒，尖锐湿疣，……

厕所里的抽水马桶一年前坏过一次，进水的阀门因为潮湿的天气一夜就锈住了，主人捏着鼻子小心翼翼的去活动马桶的进水阀门，只听清脆的一声，阀门折了。后来厕所里多了一个水桶，一个舀子，一位威猛先生。

我想猥琐的随地大小便是文明的倒退，舒克和贝塔就是这种人，不是，是这种老鼠。有人问第一章我失恋后也在纸盒子里随地小便了，不对，你们没有看清楚我说的是猥琐的随地大小便是文明的倒退，当时我小便时有个前缀形容词，优雅地小便，这绝对不是一会事，绝对不是。

对于人类，如厕后，一手优雅夹着一支南京，缕缕青烟四起，一手舀一些水冲洗自己的排泄物，尿水混合物四溅，再容易不过了。但对于我们四条腿爬行的猫类来说就没那么简单了，先前解了内急的我只用前爪轻轻触一下马桶旁边的开关，便听见轰隆一声，这声音我总是很享受，因为不仅解绝了内急，而且我仿佛听见了我们猫类进步的阶梯，而我就是那个走在进步前沿的文艺青年女猫。冥冥间我就是第一个直立行走的猫类，第一个跑进9秒6大关的喵星人，第一个登上月球的阿姆斯特朗-喵，接受着鲜花和掌声，质疑和谩骂。现在，虽然我可以用舌头翻页看书，但我的双手还无法握住东西，更何况冲厕所这么复杂的事情了，我很失落，也很忧伤。

这些马桶冲不走我忧伤的日子，白天我沿外墙上排水管道偷偷出了家门，跑到居民区，在隔壁老大爷和瘸腿老大妈私自搭建的违章小菜园里，躲着他们收养的肮脏的瘸腿流浪狗旺财，优雅的在黄瓜藤下撒一泡营养丰富的肥料，并祈祷着黄瓜，黄瓜，快快长大，变成黄瓜大姑娘赶快出嫁。

这时旺财如抗战剧里的二狗子一样，突然冲了出来，在离我3米半的地方停了下来，15厘米的后腿像野牛一样一遍遍蹬着干燥的土壤，腾起50公分的尘土，嘴里旺旺的叫个不停。狗的语言我是不通的，它们的语言就像武大郎东渡到日本发明的语言，机关枪一样，音节短促，铿锵有力，就像先天身高不足造成的缺陷，命根子也短促。它“旺旺，旺，旺——旺”的叫声，大体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就像主人看多了毛片，我也会略懂几句日语一样。旺财说:“呀咪哒，不要在我的地盘撒野，更不要在我的地盘撒尿！”我知道我不能在这里跟它僵持，不是因为我畏惧它，因为我心里默念数句，我是优雅的文艺青年淑女喵小姐，不能和肮脏的狗类出手，这会降低我身份的，就像和智障争论的人也会是傻瓜。

就在这时，我最不能忍受的事情出现了，它抬起10厘米的另一条短粗的毛腿，伸出短促的只有2.5厘米的命根子，在菜园子周围撒了一泡骚气熏天的尿。我想我要恶心地吐了，最终我心里还是投降了，灰溜溜的逃跑了。

对了，旺财是个斗牛犬和不知名的土狗女优避孕失败的产物，每次灰溜溜的走开我都会想起达夫告诉我的这个秘密。

白天和杂交旺财斗争，晚上和自己的思想做斗争。第一晚憋尿总是难熬的，晚上八点多一刻，好似主人的剩饭口味有些偏咸或是天气太过湿热清水喝得过多，小腹先是一紧，便迅速膨胀开来，尿意十分凶猛。思想斗争便开始了，去厕所解急吧，可抽水马桶坏掉了，而我又没有灵活的手指，水舀冲厕所的方法又行不通，不冲的话有违我优雅淑女的名号，让街坊四邻听说总是让人羞涩，就算楼上鸡血泰迪知道也是很难为情的。

出去到小菜园解急吧，那也行不通，如果主人知道我可以从窗户出去总是不好的，觉得有种红杏出墙的感觉，让他知道我是个安分守己，三从四德，守妇道的猫咪是我的底线，我也不会半夜背着主人去过我的夜生活，入夜的街道也总是危险的，前些日子，附近的女大学生在去夜店时就被色狼尾行，最后惨死在十字路口的人行过道里，就像加斯帕·诺电影里那个地下通道被强奸的女人一样。达夫总是会把案发现场说得历历在目，鲜血淋漓，它不懂我恐惧的心。现在我知道它的意思，去夜店的人和猫总是危险的，它想把我培养成贤妻良母，做一个繁衍后代的母猫，生出一窝可爱的喵小姐。

想着想着，腹部一阵刺痛，我知道再这样下去估计膀胱也要爆炸了，开出血红而又骚气的花朵。我想世界上有一种方法是万能的，那就是睡觉了。人类累了要睡觉，爬行动物过冬要睡觉，忧伤的时候睡觉，饥饿的时候睡觉，好似睡觉可以淡化生命里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生老病死。好吧，我舔了舔前爪，尾巴甩在胸前，缱绻着趴在主人给我搭的小窝里，使劲睡着了。

入眠不久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有九辈子那么长。梦里我成了战争时期的童子军，挺着还在发育的胸部穿梭在战斗的第一线，战场上我身轻如燕，身手矫健，但敌人的子弹总是不长眼睛的，它一不留神就钻进我的内衣，亲吻了我未发育好的胸部。我想我是要死了，鲜血染红了我的衣服，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画面从彩色转换成黑白。战友们用毛茸茸的爪子摸着我的胸部说生的伟大死的光荣，我伸出自己白净的双手摸着战友的手说把你的爪子拿开。

不对，我是一只猫怎么可能有这么白净的双手，我突然意识到这是在做梦，而我本体是一只有着阴阳眼的猫，是冥界的引路者，可以穿梭在生命与死亡的边缘，拥有着九头身，九条命。想到这些我的脸上泛起了阴森的笑容，擦干身上的鲜血和脸上的泪水，我又重新站了起来，我在战友的眼里看见了喜悦的惊愕，在敌人的眼里看见了死亡的恐惧。

渐渐的我死了八次，八辈子就这么过完了，还有那么短短一生的时间留给我，战争打了八辈子也就胜利了，在战争的表彰大会上我被选做优秀的女代表上台演讲，就像阿甘那样紧张，一紧张我就尿急，我甩下手里的话筒便跑下来，到处寻觅这厕所，终于我还是幸运的，在一座居民楼里找到了一个和主人家一样的卫生间，抽水马桶也是坏掉的，里面结了厚厚的尿渍，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双脚踩在马桶的边缘，蹲下就尿，顿时觉得豁然开朗，月朗星稀，繁花似锦。解决了的我突然发现这九辈子我居然没有睡觉，顿时觉得困意十足，便倒在厕所里枕着马桶补起觉来。

云木虚吟，恍惚疑梦。

我睁开眼睛，九辈子的梦还在我眼前如同蒙太奇镜头一样反复前进，倒退，暂停。我站了起来，怎么有四只脚，还似乎毛茸茸的。我想起我是只猫的时候突然忧伤起来，难道前八辈子是个可爱的女人，而最后这一辈子只能做一只猫了。可更糟糕的是我的小窝里好似遭了水灾，周围的一切都湿漉漉的，还带着水灾后传染病肆虐的味道。我尿床了，我心里恐惧的想到。

我抬头看了看时间，差一刻不到九点，我想梦里九生，现实却只有半个小时，这漫长的时间被精致的浓缩在这短暂的半小时里。这让我想起了蝉，它们在土里呆了七年，出来后却只能活七天，这可能就是梦和现实的差距吧。

我常常思考梦境和现实里时间是怎么换算的，有时你在睡觉，可你并没有做什么梦，突然远处的马路上驶来一辆警车，警笛越来越响，这时它会刺激你潜意识里的造梦师，迅速地建造一场梦境，在梦里你可能家里很穷，在上学的时候常常受到别人的欺负，就这样你慢慢长大喜欢上了一个美丽的少女，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你却没有任何积蓄，买不起房也买不起车，为了不失去她，你去抢银行，就在你动手的时侯有人报了警，警车从远处驶来，声音越来越明亮，你心急的要命，当你准备自杀时被嘹亮的警笛声吵醒，这时现实中警车正经过你家窗台，并缓缓驶离。警车从远处驶来刺激你的大脑产生相应的梦境到它离开，只用了短短十几秒钟，可在梦里这短暂的时间你却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尝尽了酸甜苦辣，体验了人生百态，你庆幸那只是一个梦，醒来时你意识到你是梦的创造者，一个冷静的旁观者。

现实十秒，梦里一生。

而在我九辈子的梦里，我却庆幸我是那个梦的主角而不是一个过客，不然还要看着别人九辈子的一生，孤独的死去，如此的恐怖，这比我是猫，主人是人还要恐怖。这时的他还在捧着电脑听着歌曲，粗糙的喇叭里唱着王晓天的《喵小姐》:

那些不回家的清早又失了眠

就会想起那个夏天

我在这喧嚣里把你寻找

人见人爱的喵小姐

她也像我一样睡不着

每天也想着如何吃饱

但她的眼神仍是那么纯洁

即使早已感到世间的浮躁

可是再见吧再见吧喵小姐

能否原谅那个招惹你的少年

别再让灵魂徘徊在黑夜

我知道你不会迷失双眼

所以再见吧再见吧喵小姐

你不会理会我出现过的昨天

跟随着那一缕阳光

就能找到最美的世界

孤独的人不会走出房间

现在也只是个美丽的谎言

谁能用心去体会这疲倦

诗人为了大海放弃了一切

……

这首歌确实好听得很，一个节拍跟着一个节拍而出，一个鼓点随着一个鼓点而入。主人也是这么的认为，所以每天他都会听上那么几遍，边听边深情的望着我，有时会对我微微一笑，有时会低头唉声叹气，他不知道他收养的猫咪是个会用大脑思考的喵小姐，她也会徘徊在黑夜里，也会迷失双眼，也会想起那个潮湿的夏天，想着想着我的眼睛湿润了，就像我潮湿的被窝，我无比的忧伤，转过脸去不再看他。我想治疗忧伤的唯一方法不是去想快乐的事情，而是去想这世界上还有比你更忧伤的事和更忧伤的人，这时我想起了《人鬼情未了》。

我觉得弗洛伊德说的是对的，梦是欲望经过变形之后的达成，只要通过记录梦境的细节和做梦者的经历、性格等因素就可以由梦镜中解析出其本人的潜意识，我想我以前是很少做梦的，而这次九辈子的梦一定揭露这什么，这让我可以更好的了解自己。最终我得出了以下几点可以描述我的潜意识。

首先，我对自己是猫的身体有着强烈的反感，我潜意识里希望自己是一个洋溢着青春，活泼可人儿的少女，最好能挺着一对尚未发育完全的酥胸，让我看着它慢慢长大，体验青春的感觉。

其次，我想活的很长很长，最好有九辈子那么长。或许这是不对的，我现实中没有那种想长生不老的欲望，我只想过好我这短暂的一生。而荣格的集体无意识更能解释这种潜意识，大家都说我们有九条命，说得多了，这种潜意识就在每个猫的集体意识里存在，所以也就在我的梦里被灵验了。

再次，我还是去厕所里解决自己的内急吧，梦里给我指了一条光明的道路，虽然上厕所不冲有些不文明，但总比尿床少一些难为情，比膀胱开花多了些人性。

最后，没有最后。

我想弗洛伊德和荣格的书我白读了，我知道的越来越多，却懂得越来越少，思维也越来越混乱。我不能清楚地明白自己喜欢虎皮纹西瓜，是我的口欲还是性欲在作怪，我也不能正确的审视自己的思想是本我，自我，还是超我。

但我还是一只猫，一只爱看书爱思考的文艺青年喵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