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快到了，我儿子送我了一幅画，画的是他眼里的妈妈。
虽然我在他的画笔下形象还算秀气，但我知道10多岁的娃娃已经开始嫌弃妈妈啰嗦啦，这是成长的必经之路。
你看看你妈妈是不是下面的样子？
她俗气，经常说超市的物价，喜欢在出门的时候跟在后面一遍遍唠叨一些无用的话，还喜欢把自己孩子和别人家的孩子一起比较。
她整天在厨房里忙忙碌碌，做出来的饭却没有外面饭店的好吃。她没有自己的爱好，没有自己的朋友圈，整天围着孩子转，长大的孩子有时候嫌弃她：别跟过来呀，很讨人嫌的。
她不修边幅、暴躁、小腹微凸、人老珠黄。她不酷、不漂亮，没有电视剧里妈妈的知性美，更不懂孩子心里在想什么。
最讨厌的，她不允许孩子干这个，也不赞同孩子干那个。她想孩子有一份她心里认定的稳定工作，有个幸福的家。她想孩子按照她的意愿来走生活的每一步，小时候当学霸，长大后有稳定工作，身体健康，家庭幸福。
孩子哪里肯听她的？现在的年轻一代，自我意识强，个性张扬。他们才不管妈妈们想什么呢。
妈妈们都那么爱啰嗦不讨人喜欢，那以前校园里明眸善睐、长发飘飘、裙裾飞扬的女学生都去哪里了？
这真是个问题。
以前看过一本书，作者不记得了，只记得其中的一个情节，作者的妈妈每天在厨房忙碌，为了家务活忙的团团转。作者偶尔发现母亲的藏书，里面居然有一本《红楼梦》，而且里面有妈妈写的读后感。作者随即惊呼：啊！妈妈也做过漂亮的女学生？！妈妈也喜欢过《红楼梦》？！
其实讨厌啰嗦的妈妈们都曾经是漂亮的女学生。
岁月神偷啊。偷走了什么？赋予了什么？从青春懵懂，充满理想的单纯少女变成啰啰嗦嗦，偶尔河东狮吼的孩他妈，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这中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自己现在也当妈了，就随便挑选几件事告诉你。
“这半月逐渐开始攒肚，一天大便2次。12号开始大便次数有所增加，13号大便5次，增多较为明显，大便颜色金黄，有时水便分开，有奶瓣。“
这是我的笔记！整理书柜翻到笔记本，无意中发现了这句话。
妈妈们漂亮的 笔记本，以前里面会夹着一片漂亮的落叶、一朵依然保留着一抹嫣红的落花，抄几句拉法埃尔·蒙特希诺斯，再贴一篇莱蒙托夫。
可是有了小孩之后画风突变啊！笔记本上是孩子大便的次数和颜色，是不同品牌尿布的比较，是奶粉粘稠与否的质地比较，是每月开支的记录。
一个小人儿，小小软软，躺在小床上，不会说话，不会翻身，但他有着强大的力量，让全家人围着他转，让超爱干净的爸爸妈妈在餐桌上兴致勃勃讨论他大便的次数和颜色；让超爱睡懒觉的妈妈一夜“自然“醒来三四次，为他擦屎把尿。这是一种无比神奇的力量！
再说高跟鞋，高跟鞋可是女人的好朋友，可是我周围的妈妈们，生完小孩后几乎都不穿高跟鞋了。
为啥呀？一，带娃要遛娃，一个小小娃儿，一天除了睡觉吃饭，每天走多少里都不会觉得累，妈妈们跟在后面，眼神不分离，小心翼翼，怕他磕了，怕他摔了，左手拿着汗巾，右手拎着一瓶水，亦步亦趋。这个场景适合高跟鞋吗？二，妈妈们的时间都是以小时计算，一会儿去买菜，一会来洗衣，一会儿去上班，快速前进是必需，高跟鞋显然不适合这个需求。
女人结了婚，夜明珠也不会发光了。这是我大学同学G的一句至理名言。
女人当了妈，夜明珠变石头，夜晚变白天，咖啡变洗衣液，落花变尿布，树叶变大便。
说到这里有点悲伤啊。世上所有的爱都是以长久的聚合为目的，唯有的父母的爱，指向分离，指向别离。孩子长大成人后，父母就得得体地退出了，退出孩子的生活，尊重他作为一个独立个体的选择，看着他海阔天空，扑棱棱飞走。
当妈的甘心吗？那个温软的小生命，呱呱坠地就在自己的怀里，抱着亲着揉着长大了，忽然就要远走了，忽然就要独立的自我了，忽然就不要妈妈的唠叨不要妈妈的呵护了。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啊！当然得啰嗦啰嗦啰嗦啰嗦啊！
在岁月的千回百转里，曾经漂亮的女学生，变成了在厨房里唠叨的没有故事的妈妈。心有星辰大海，却局限在厨房和爱。
孩子回家了。妈妈问他吃过饭没有，他说吃过了。妈妈说真吃过了？他说真吃过了。妈妈问吃饱了没有？他说吃饱了。妈妈等了一会说，没吃饱再给你热点吃。孩子终于爆发了：老妈你烦死了，我吃过了！
这一连串的对话，可以翻译为：儿子我爱你，我非常爱你，我非常非常爱你！那么多的爱，总得说点什么，总得有个表达的出口。 可是，年少时候，谁又能翻译妈妈们啰嗦背后的语言？
我现在已经能翻译出我妈啰嗦背后的语言了。原因是，我自己当妈了，养儿方知父母恩。可是，我年少时候，也是特别讨厌妈妈啰嗦的人。
我上大学时候是90年代中期，那时候没有手机，一栋宿舍楼也只有一楼宿管那里有一部固定电话，所以，我和家里人之间的交流，就是10天写一封信。刚上大学我还能兴致勃勃、事无巨细地写家书，后来就越来越懒，信越来越短，写信间隔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曾经有一次我将近一个月都没有给妈妈写信。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中午，我上完课回宿舍，忽然看到老妈站在宿舍楼下，当时真实的感觉是：我不是在做梦吧？问了，才知道是她等不到我的信，担心我有什么事儿，就临时请了假，坐了大巴车，一路颠簸，过来看我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的白头发，一根根的很刺眼。记忆里她的头发总是乌黑发亮。
上图是上大学时候她来学校看我，我们在学校门口的合影。
她其实是爱美的人，我记得在全民物质匮乏的80年代，她有好几个衬衣假领子，每天换着穿扮靓，还种了指甲花，花开时候，摘下来，把花瓣揉成软的，撒上食盐，用绿叶子和白棉线把指甲花缠在手上，一夜之后，手指甲就变成漂亮的红红的颜色了。她喜欢把我和弟弟都打扮得体面干净。我小学时候的衣服上总有漂亮的绣花，都是她一针一线绣上去的，有一次绣花针刺到了她的手，一滴血刚好滴在一朵花的花瓣上，异常美丽。可惜那件灯芯绒小上衣已经找不到了，那应该是我这辈子穿过的最漂亮的一件衣服。
我和弟弟小时候的合影，看我们的衣服上多少绣花。
我们家乡有句话是：屎壳郎说她娃儿香，刺猬说她娃儿光。在老妈心里，我是美女是才女，不仅上了本科还上了研究生，在小县城长大还能到大城市找到工作。有时候她在亲戚还有她同事面前夸我，总是让我很不自在，总是低着头傻笑，这个年代，谁还把读研究生当做骄傲的资本啊！在老妈心里，她女儿配得上最好的生活。所以，即使是在经济条件拮据的90年代，老妈给我买东西也总是挑选最贵最好的。1997年春节，她花了300多元给我买了一件冬天外套，那时候她一个月工资好像也只有100多。这件衣服一直不舍得扔，2018年春节回老家，遇上一场大雪，我还从衣柜里把那件衣服拿出来穿了几天。当时老妈还感叹：你看好东西就是好东西，以后买东西要对自己好一点，贵点也没有关系，等你老了，想穿也没有机会了。
2018年春节的我，穿着老妈在1997年买的衣服。
屎壳郎娃儿香，刺猬娃儿光，每个妈妈心里，自己的孩子都是漂亮的了不起的人，都值得被珍惜，被善待。孩子心里，妈妈啰嗦，唠叨，可是总有一天，孩子会有自己的家，会有新来的孩子，在照顾新来孩子的辛苦日子里，在岁月的千回百转里，明白并理解妈妈啰嗦里的爱，知道妈妈啰嗦自己的时候，才是美到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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