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世间没有我姓名【49】

作者: 三塔小雅 | 来源:发表于2020-01-26 21:01 被阅读0次

从此世间没有我姓名【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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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所谓好事

那天上午我们啥也没找着，海的另一边在陆地上的尽头这种东西似乎不存在一样。只记得我们一直走一直走，下了巴士依旧是一直走一直走，但仿佛永远走不到边尽。太阳伸到头顶的时候，我看看天上的太阳，又低头看看双脸红彤彤的小孩，从他的眼神我心照不宣地知道——我们不走了。

所以我们就在一旁的大石头上坐下来，我们来到的地方是一片只长着零星草芽的空地，土壤说是沙质又隐露出黑色的淤泥，大概就是金沙和深黑夹杂的颜色。我望着它就像望着某个奇异世界里的海面，真的是风平浪静。一点浪花也没有，小草的草尖也没有动，上面连一个脚印都没有。没有人的，没有野兽的，甚至连小小鸟蹦蹦跳跳留下的小爪子都没有！这个地方该是多么的荒芜。

"我们走了多久了？"我这样问他，因为注意到他小孩子胖嘟嘟的手腕上戴着好看的在太阳下还有小宝石碎片不住闪光的石英手表，大概伦敦盛产这种东西？可是他以为我问的是从早上出门开始，然而我的用意我自认为很明显，我对我们走到了什么"天涯海角"的荒僻之地一事颇为敏感，我至今没有来过这么远的地方。

大海在岸上的另一边原来存在着这样的地方啊，我在吃惊感叹的同时另一方面也不住想一些可怕的事情，类似海怪什么的在不远处的海面上兴风作浪如此的画面在脑海里已经像播放动画片。我承认我有点幼稚，但这里大概不会偶遇海盗，无山也藏不了山贼。一个事实是，这个地方的氛围确实越待越感觉恐怖，我连呼吸都变得凝重起来。然而我像是不服输似的想等旁边被吓坏的小孩率先说出"我们回去吧！"之类的话，但他只是像个沉稳庄重的老绅士那样坐着，微眯着眼带着点点笑意，出神地瞻视着前方蔚蓝色壮阔的海面。

我一下感到大人的尊严荡然无存。为了安慰自己又不免想到，小孩子就是这点好，天不怕地不怕只因为尚且无知。知道得越多，害怕的事情也就越多。因为不了解，便不会有为此害怕的理由。但是无知是否就是一件好事呢？身为成年人的我因为大人积攒的认知而心怀恐惧，小孩子的同伴则对我忧虑之事毫无察觉和共鸣。但小孩子的他有一天也要和我一样长大成人，不断认识这个世界，学习恐惧，变得想逃避、后缩，这些都是无可避免的——所以他那样也好，我这样也好，我们只不过是处在自己人生阶段的不同过程。因而也没什么好羞愧的吧，我这样想着，从石头上站起来，双手叉腰同他一个方向眺望大海。

"我也想回去了。"我听见他孩子疲惫的声音这样说，"找得好累啊！"

然后我们就回去了。

而现在，他正睡在我的床上，恬静地打着呼噜呢，睡颜就像一个美丽的小女孩。真是可爱的孩子，我不禁这样想，月光撒落满窗，我转回头继续写下这一天的日记。

我们放弃寻找那栋房子之后，小绅士似乎更加确信了这栋房子就是她外婆的房子，或者说是她外婆曾经住在这里。在黄昏到来之前他一直在房子里到处上上下下地寻找少得可怜的证据，因为据他自己所说他根本不记得多少。不过我以为他纯粹就是小孩子的好动和闲得无聊，我也就随他，因为我太累了，吃完了晚午饭我就自己躺在床上睡。不过虽然我自己感觉是睡得挺熟却又总能间或听见房子某处清晰的响动。我并未觉得是打扰，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住太久，我反而觉得房子里有这样那样的声音令人感觉安心。在睡梦中我隐隐忆及从前，和阿婆共同生活的时候。老人和孩子不同，老人行动慢，动作轻，发出的声音就像窸窸窣窣又胆怯的小老鼠，所以虽然阿婆的生活作息和我不太相同——例如她是每天凌晨四点醒，好像是预备点心、烧茶喝，一直磨磨蹭蹭到六点，我有好几次撞见过，她也没有请我吃小饼干，也没有邀我喝茶——话跑远了，我就是想说我们的生活方式虽有不同，却从未互相干扰，而反而这种看似会是干扰的东西在不知不觉中竟成为了羁绊彼此，并令人能常感安心的不可或缺的存在。这时房子里一有人活动开来我就立马又想念起阿婆。

然后我就做了与此相关的梦。梦中的阿婆戴一个绿色的满是圆白点的头巾，脸晒得黑黑的，好像一直在哪片海域捕鱼，说能在海里打起一种鳞甲黄澄澄的鱼就可以……我忘记了，反正是很好的事，和她目前正遇到的麻烦事相关，捕到鱼就一了百了，大概就是这样一种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