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桃花源》：一生仅有一次的流云

“你是晴空的流云，你是子夜的流星……”

开头江滨柳哼唱的这首歌，婉转动听，似乎是一段命运的序曲。

晴空的流云，闲静，却悠悠随风远去；子夜的流星，璀璨，却迅速划过天际。

故人已如流云散去，如流星般灭了踪迹。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置身于晴空之下，隐没在黑暗之中，都会唤起曾经的记忆。余生渴求独处的宁静，只是为了寻一段超脱的时光重温与那朵流云那颗流星的邂逅。

然而，如歌名《追寻》一样，这注定只是一个念想的过程。往日对未来的希冀，终成为今日对过去的追寻。

电影剧照

看了《暗恋桃花源》的电影版，又上网看了91年的话剧版。感觉话剧版的表达更清晰。

电影和话剧讲述的故事是一样的。一出名叫《暗恋》的话剧后天上演，一出名叫《桃花源》的话剧明天上演，在今天下午，两个剧团争夺同一个舞台排练，两出剧交相上演。时不时出现一名游离于剧外的女子，神志不清似地寻找着“刘子骥”。

有一条弹幕说，桃花源是前世，暗恋是今世，刘子骥是提示。

陶渊明《桃花源》的结尾是：“南阳刘子骥，高尚士也，闻之，欣然规往。未果，寻病终。后遂无问津者。”

刘子骥是桃花源的追寻者，但他没有找到理想中的桃花源，不久就病死了。神秘女子寻找着刘子骥，她更像是追寻着刘子骥的刘子骥，“刘子骥”本身成为一个追寻而无所获的符号。

剧中剧《桃花源》里，老陶在夫妻生活受挫后误入桃花源，目睹了与春花和袁老板面容极其相似的一对夫妻恩爱美满的生活。他决定回去把春花接来。

《暗恋》里，江滨柳与云之凡互相等待。他们追寻着对方的消息，也是对方理想中的桃花源。直到生命的末尾，江滨柳登报寻云。

老陶在桃花源的日子里，春花与陶老板已生活在了一起。袁老板与春花曾经梦想的儿女成群物质丰富的生活并没有成真，倒像是不堪尿布重荷，琐碎又困窘。

有一场戏，袁老板问春花是不是还在想着那个人。

这根本就是江太太心知肚明却从不触及的话题，她知道在她的婚姻生活里，江滨柳别有所思，所思在远方。

桃花源里的人是为了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

江滨柳与云之凡，在当时的历史环境下，也是避乱，随家人到了台湾。不曾想要到江滨柳在病床上倒数着生命的余剩时方得再见。

老陶回到家看到的是一片凌乱。袁老板与春花的生活较之于他与春花的生活更为潦倒不堪。

也许，云之凡与江滨柳真的结为夫妇，生活也会把曾经的美好记忆消磨殆尽。流云不再，只是乌云过后的倾盆暴雨，流星已逝，只是跌落在土坑里的粗糙石块。

电影里，有一场江滨柳在医院追忆往事的景象。云之凡着一袭白裙，似一朵天真无邪的山茶花，病房里，江太太一袭红裙，庄重朴实。也许，这就是张爱玲笔下的白玫瑰与红玫瑰。

话剧的结尾，舞台后方是桃花满地，舞台前方是纸钱成片。江滨柳坐在轮椅上，坐在桃花与纸钱的交隔线上。云之凡，踩着桃花离门而去。

“这些年，你有没有想过我？”我给你写过很多信，但是你没有收到。

我们曾经彼此渴望，却在那样小的台北也不曾再遇见一次。

有趣的是，《暗恋》在戏里是戏中导演的真实经历改编的。导演就是江滨柳，结局是他的想象，也许截止到他已有的生命里，他都没有再次与云之凡重逢。

云之凡是他一生仅有一次的流云，一生只看过一次的流星，是只能在桃花源里存在的美好，是苦苦追寻又寻觅不着的失落。

或许还是希望在生命的结尾能够再见一面，哪怕自己会抱头痛哭。知道对方曾经也想念过自己，各自安好，大概是今生最后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