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鹿

  “可能，有一种面对离别的态度，就是用微笑去说再见，尽可能地创造离别前的美好瞬间，让双方都能记住我们之间曾经在一起的温暖与笑容。”

                                      ——题记

  那节班会课之后，我一个人沉默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很久，看着身边的女孩吵吵闹闹、说说笑笑，嗓子眼却像堵了块什么东西，迟迟懒得开口。

  班会课临近下课时，徐老师播放了几张幻灯片，都是我们同学的父母写的小文段。我一言不发，静静浏览着这些文字，像在阅读一本普普通通的杂志般无感。“你外婆跟你妈妈长得好像哦！”旁边的同学突然凑过来跟我说。我这才回过神，发现投影正好在放我的妈妈写的文段。

  她写的是我的外婆陪伴我度过的最后一个生日。“......外婆在那一天服用了大量的止痛药，为的就是希望眼前这个五岁的小女孩长大了，仍然会记得外婆的笑、外婆的祝福、外婆的拥抱......”“生日过后的第二天，外婆就被救护车接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我的脑中“咔嚓”一声响。九年前的那个下午，阳光仿佛璀璨的宝石般夺目，明晃晃地映暖了十月微凉的空气。我从来没有遗忘过，那个满头银发、嘴角永远带着笑意的老人——我的外婆。她穿着深灰色的针织衫，张开温暖的怀抱，缓缓地向我走来。

  “今天又长大一岁了哦......外婆祝你生日快乐、天天快乐！”

  我的外婆年轻时，是个“文青”——喜欢读书、喜欢看芭蕾，穿过白裙子、抄过徐志摩的诗。她是个话剧演员，因此说话也很好听。妈妈说，自己刚开始学习朗诵时，也是从模仿外婆的声音开始的。她笑着回忆，自己小时候曾经无数次躲在外婆演出的剧院后台，偷偷将脑袋探出幕布，记下外婆的台词，回去再对着镜子重复练习。

  我用一只手臂撑着腮帮子，另一只手玩弄着课桌上的圆珠笔，回忆着五岁前与外婆的点滴：想起二三岁时躺在外婆的腿上，她给我讲“小熊掰玉米”的故事，时不时逗得我哈哈大笑，就总要把玩具兔子甩到外婆的脸上；想起四岁时我在小区花园里差点走丢，她到处跑、到处问邻居，最后找到我时腰已经疼得不行；想起五岁生日那一天她为我唱完歌曲，我疑惑站在洗手间门旁，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脸色极差还要大口地吞药......

  我的外婆，我最爱的外婆，那只“会唱歌的鹿”，像一朵花期短暂的菊，悄无声息地在我的童年里盛开，又悄无声息地趁我不注意，彻底地消失在我的后方。但是，我知道，我的泪流满面，在她面前必须藏起。我记得她的笑，我也想让她永永远远记得我的笑——不仅仅是五岁那年，还要是六岁、七岁、八岁......每一年的笑，我都想要让她看到，并记住。

  或许，有一种面对离别的态度，就是用微笑去说再见，尽可能地创造离别前的美好瞬间，让双方都能记住我们之间曾经在一起的温暖与笑容。让我们收住眼泪吧！用感恩的心，记住每一个与我们离别的人，记住在一起时所有抬头望过的满天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