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但是在这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谁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谁知道呢,也许就因为要成全她,一个大都市倾覆了。成千上万的人死去,成千上万的人痛苦着。”
我不禁想,这是不是就是书名《倾城之恋》的由来呢?

初读这本书是在几个月前,原以为这么美的名字里定然会藏着一个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原以为故事的结局也定会如这名字般有个皆大欢喜的结局,那会也只是肤浅的囫囵吞枣般的看了些爱情桥段,觉得内容和名字有点名不副实,略微失望。
可是我独独却忘了,张爱玲笔下的故事怎么会有幸福完美的结局呢,这样孤傲苍凉的氛围才是她的格调呀。
这个文学界的奇女子,她清醒又冷酷的风格遍布每部作品。《倾城之恋》中一开头便散发出浓浓的讽刺意味:
“上海为了“节省天光”,将所有的时钟都拨快了一个小时,然而白公馆里说我们用的是老钟。”他们的十点钟是人家的十一点。他们唱歌唱走了板,跟不上生命的胡琴。”
这是不是借着“时钟”来隐喻白公馆的退化和落寞?
“胡琴的声音总是低沉的,苍凉的。
而低沉,苍凉的并不仅仅是胡琴的声音,还有书中所处的时代背景和人性,无一例外都是这个味儿。
书中有两种战争,一种是看得见的,另一种是白流苏和范柳原之间无形的“爱情之战”。而无论是哪种,张爱玲都用她惯有的极其冷漠的笔调不急不缓,娓娓道来。不见得多么惊心动魄,却着实深入人心。
两个精明又自私的人彼此试探,彼此算计,互相周旋,虽对对方都富有好感,却谁都不肯先迈出第一步。
初到香港,范柳原每日带着流苏在香港各处吃喝玩乐,狡猾的他先热情的把流苏捧得高高的,让她习惯于这样的日子,接着冷不丁的晾她一晾,这突如其来的冷落逼得流苏不得不像他缴械投降。之后再给她一个甜头吃,她还不乖乖就范?
在流苏看来,这是何等的卑鄙恶劣。先给众人形成一个她是他的人,用大众舆论绑架了她,用“笵太太”这个名头占着她,让她无处可逃,最后只得自投罗网,乖乖做他情妇,可他却不想给她一个名分。

流苏识破了他的计谋,虽可恨却也无可奈何,她要的是一纸婚约,后半生的保障。而他要的是她爱他。而“爱”于此刻处在“水深火热”生活里的流苏而言,简直就是奢侈品。
达不成共识,流苏只得回上海。她想:既然他没有得到她,或许他有一天还会回到她这里来,带了较优的议和条件。
张爱玲总是独特犀利的,一语道破天机。她将“较优的议和条件”用在爱情里,让这场无形的战争达到了高潮,读起来竟格外精彩。
而归家后白流苏的处境更是艰难,巨大的恐慌和焦虑席卷了她,书中这样写到“一个秋天,她老了两岁”,我们便可想而知其境况了。最后她终于被逼无奈之下做了他的情妇。
她败在了最痛恨的家庭压力上,而并非完全折服在范柳原的魅力下。这是她一直所介意的,因为张爱玲笔下的白流苏就是这样一个时刻清醒精明的人。
而两人最终心意相通是在香港沦陷。在战争面前,在这些生死与离别的大事面前,在这些不由我们支配的外界力量面前,他们终于意识到人是多么小,多么小。在那一刹那,她只有他,他也只有她。
书中写到:流苏到了这个地步,反而懊悔她有柳原在身旁,一个人仿佛有了两个身体,也就蒙了双重危险。一颗子弹打不中她,还许打中他。他若是死了,若是残废了,她的处境更是不堪设想。她若是受了伤,为了怕拖累他,也只有横了心求死。就是死了,也没有孤身一个人死得干净爽利。
我想不通的是,流苏有这样的想法,究竟是因为爱?还是爱情中女性的卑微地位?他受伤,她的处境艰难,而倘若是她受伤了,却一心求死???
最终他们终归成了一对平凡的夫妻。
结局是圆满的,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是张爱玲却这样写:
柳原现在从来不跟她闹着玩了。他把他的俏皮话省下来说给旁的人听。
他们把彼此看得透明透亮,仅仅是一刹那的彻底的谅解,然而这一刹那够他们在一起和谐地活个十年八年。
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的日子,看似圆满的结局,因着这些话又增添了些许悲凉。而这份悲凉不正是婚后生活的百般滋味吗?
战乱时期的百姓生活,哪有多少幸福甜蜜可言呢。平淡才是生活的原味,悲凉才是生活的底色。因为生活从来都不管你是单身还是结婚,总不会一直幸福下去,而是苦中伴着乐。更何况是在那个最艰苦战乱的年代。
而从书中,我们也不难看出,在民国初期,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思想仍旧根深蒂固,女孩意味着“赔钱货”,而女人的命运仍旧不能自己做主。这也就造成了白流苏虽空有一副好皮囊,空有一副傲骨,却也只得依附婚姻,把赌注下在男人身上。
干得好不如嫁的好,这道理不知道影响了多少女人的婚姻,而在现在,依旧也有很多人信奉这个道理。
前段时间热播的电视剧《我的前半生》中罗子君就是最好的例子,而现实生活中也存在着太多太多有着这样想法的人了。
张爱玲显赫的出身,复杂的生长环境,又经历了爱情的苦涩和战乱时期的艰苦,种种种种原因才成就了这样一个才气逼人的的奇女子。
她看破世事,知人情冷暖,懂人间悲苦,她将她眼中的人和事用她独特的笔触写出来,将人性最真也最丑陋的一面赤裸裸的披露出来,以警醒世人。
而我们何其有幸能读到她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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