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普陀山回来的那晚,我睡得格外香甜,第二天一早我就精神抖擞地退了房,开始往沈家门的半升洞码头走去。早就在微信上订好了去东极岛的船票,此刻的我在蒙蒙亮的天光下行走,一点都感觉不到深冬清晨的那阵寒意。
海面上的风浪比昨日小了许多,所以沈家门并没有停航,对我来说是无比的幸运。船上的位置我只是用来放自己的背包,大部分时间我都待在舱外的过道上,很少坐下。游船一路往东航行,经过了昨天刚去的普陀山,也看到了远处的南海观音像。
大约航行了两个多小时,到了上午十一点,我才上了东极岛庙子湖岛的码头。上岸的时候我们依次排着队,被岛上的工作人员两边搀扶着,夹到了陆地上,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人当成小孩拧着一样,格外的新奇。
候船厅此刻挤满了人,因为去往东福山岛的船票比较紧张,我一下船就去排队买好了票。离正式出发还有将近一小时,于是我重新走到售票厅外,打算先在附近逛一逛。大门前摆了一些小摊,卖的大多是矿泉水和海鲜,岛上的物资原本就比较缺乏,因而饮料都成了奢侈品。出了门口往左走,是一些被搁浅放置在陆地上的渔船,而大门的正前方有一条长长的堤坝,并不宽但是可以走人。
我一直往左边拐,然后绕到码头的后方,沿着岸边的公路一直往前走,右侧的山体上到处都是平房。我只站在脚下向远处望了望,就开始原路返回了,因为还要赶下一班船的原因,我不敢盲目走远,只好先探探路,等到有时间再走一趟。
回到庙子湖岛的码头堤坝处,我把背包往上一放,而后轻轻地坐在堤坝上面,双腿伸到海面上,全身心地感受海风吹过脸颊的闲适,忘却了所有的烦恼。不远处的海鸥,在海水的上方低空盘桓,感觉极其的悠然自得。我只愿这一刻能够时光静止,不再经受尘世间的纷纷扰扰,可惜迎面而来的游船,正从海面上慢慢靠近,我知道自己应该准备离开了,前往最东边的东福山岛。
从船上向后看去,庙子湖岛上的雕像格外显眼,激起的浪花在脚下滚滚流逝,远处的岛屿似乎在向我们招手了。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之前朦胧的远处总算越来越清晰了,正前方的位置一定就是东福山岛了。
游船靠岸之后,还是和之前一样,由岸上的人搀扶着上去,只是台阶比以前要高许多。东福山码头的左右两侧各有一条上山道,只是右侧的路较为荒芜,游人也相对稀少。我也和大多数人一起,沿着倾斜的盘山路一直往上走,右侧的山体几乎没有什么树木,大多都是光秃秃的岩壁,左手边的海滩不断有海水往上涌,却始终都过不去那道高高的坎。游船没停多久就直接返航了,渐渐驶离我们的身后,消逝在天际,无影无踪。
转过一个弯是更陡的山路,可以看到山腰上到处都是低矮的平房,依山势而建,底下是一个山谷。我开始按地图的指向找自己提前订好的酒店位置,直到我快翻过一个山头,到了一处亭子的跟前,才意识到自己走错路了,于是在路上遇到的一个好心游客指引下,我快速返回到了之前路过的居民区。一路上都是顺着山谷的小路,直直地往下,飞快地往山下奔走。这里有许多废弃的小屋,山谷朝向大海,屋顶的电线杆在上空来回穿梭,我焦急地在村庄中穿行,靠地图几乎完全没用,只好一家家地找过去,最后在顶上的位置找到了定好的酒店。
我把背包里不用的东西全部放下,只带了单反相机和一些零食就接着上路了。此刻已经过了下午两点,我必须得抓紧时间,因为明天一早又得离开这里了。沿着酒店门口一路往下,穿过七拐八弯的小巷,下了几层楼梯,我终于到了海岸边。向前走到了一处延伸出去的堤坝,这里是观赏海面风景的好去处,而且身后的山体平房都能够看的清清楚楚。温和的阳光加上习习吹来的海风,一点都不像是冬天的样子。
我绕过海边的二层平房,来到了上山的楼梯跟前,这里手写的‘小心路窄’标记令人忍不住会心一笑,感觉是那么的原始与亲切。上到半山腰的时候,这里有一处巨大的岩石平台,可以一直往海边走,直到不断向上冲的海水能够打湿你的双脚。这里是观看日出的好地方,只是现在的太阳还半隐在漂浮的云丛之间,无法看见。
离开那块岩石,继续沿着阶梯往上走,然后就来到了一段平路上。像是普通的盘山公路一般,只是除了行人以外,别无他物。转过两道弯之后,是一处延伸向海面的高台,是地图上标记的最佳观日点。但我还是喜欢之前在半山腰的那处平地,感觉更加随性一些,不像这么规整。从高台之后开始,是陡峭而又狭窄的石梯上山道,山上的巨石几乎挡住了微弱的太阳光线。我一步一个脚印地往上爬,不是还回头看看身后的风景,以及海面上飘散的云朵。
盘旋的山路几乎被周边的草丛给遮住了,细长的芦苇延伸到了路面之上,周边的杂草灌木错落有致,只是没有高大的树木。走在前面的游客三两成群,一路上免不了说说笑笑,而沿岸的礁石总是在水面处若隐若现。带着浅淡青灰色的石板路,只有大约一米来宽,刚好只够对向的人同时穿过。回望来时的路,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老远,完全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没过多久,前面山腰上突然冒出来一派建筑,最近的那座像是圆形的堡垒,中间空着放哨的位置。半路上有穿着古装的行人坐在岩石上,摆着各式的姿势,互相在那拍照,一脸很享受的样子。走到房子的跟前,才发现这里没有一个人居住,都是被废弃的古村落。沿着石阶往下,经过房屋的门前,可以看到打碎的门窗以及萧瑟的院落,脚下的海浪声依旧响个不停,似乎在抗议着这片村落建筑群的安静。
快要出村口的时候,路边一处圆桌上围坐了四个打牌的人,兴致极其的高畅。从豁口处转入另一座山头,脚下的路变得更加惊心动魄,斜向下的山体上几乎都是光秃秃的岩石块,而在那之上架起来一条弯弯的小路,旁边只有很矮的栏杆。不过这段路并不是很长,过了十来分钟就又到了杂草丛生的路面上。
站在山腰上向海边望去,有很小的岩石摊在海面上忽隐忽现,我拿出准备好的望眼镜,看了看上面有没有其它的生物。不过除了几只海鸟之外,连一根杂草几乎都很难找到,毕竟这种恶劣的环境下都很难生存。经过一处碎石堆的时候,路边系了几只洁白的绵羊,它们也调皮的走到石头上,或许也想近距离看看大海。前面路边不远处的一块巨石上,坐着一对面朝大海看风景的情侣,偎依在彼此的身旁,画面格外的温馨。
走了几步路之后,前面突然冒出来一片小林子,与之前的环境明显不同的是,多了一些低矮的树木,大多都是松树。前方的视线就这样被挡住了,而山体上方的草丛也似乎茂盛了许多,或许这个位置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才会被老天这样格外眷顾吧。
前面的路边依旧是碎石,到了一处转弯的位置之时,两边的山头刚好围成了一条狭道,若是在古代,这必定会是埋伏的好去处,敌人都无法躲藏。经过峡谷之后开始往下行,附近又出现了很小的建筑,不过都只留了一小片遗址,早已不见了房屋的踪影。
这边的山上明显比之前经过的要葱郁的多,连空气也变得清新起来,走了没多久,前面路边的山体处突然有一座向内凹陷的建筑,像是防空地洞一样,一直通到山的里边。虽然有些好奇,但我并没有到深处去探险,因为它当初建造的用途肯定不在于此,而我也不想去破坏这份神秘感。之后的我继续沿着山路前行,再一次遇到了同样的这种建筑,没有过多的停留,而是从附近的石梯上了山。
地势开始变得陡峭,台阶两侧也加筑了扶梯,身后的海水仿佛就在脚底下,只是隔了十几米的高度。前面的一对母女正摆着姿势在那拍照,刚好遇到我路过,于是在帮她们照了张合影之后,我又接着上山了。感觉快要接近顶部的时候,一块巨大的岩石有一小半悬空在路的上方,刚好留了游人通过的位置。旁边几座山头的顶部几乎都是裸露的岩石,夹杂着少量的绿色植物,远处的海船向这边驶来,而此刻的太阳正好照在山的顶部。
转过弯之后再爬了一段台阶,前面就到了一个交叉路口,左边是象鼻峰的位置。我试着往前走了几步,直到爬上左侧的高台,站在岩石的上方,却不敢像前面的那个年轻小伙一样,穿过绝壁走到象鼻峰的尖顶处。岩石上面光秃秃的,只有中间的石脊可以站人,但两侧向下倾斜的岩壁让人看了忍不住的害怕,所以经过的游人大多不敢上去。我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撤了回来,开始继续赶路。
到前面的路口,又有两条分岔道,我没有多想,还是沿着海岛最外围的那条线路走了过去。这边的树木已经越来越多,就像是一片果林一样,但游客却少了许多。远处的阳光透过山尖,直直地照射到我的面前,却像是西沉的落日最后的一丝光辉。越往前走,就越发觉得进入了山林,路边的松树也逐渐高大起来。蓝天上的白云层层推进,散发出迷人的光彩。
绕行了大概十几分钟的时间,前方出现了一处向海面分叉的小山峦,隐约还能看见上面的小亭子。我跨过长满荆棘的小路,径直向左侧的方向前进,途中遇到一群往回走的游客,我用地图软件给他们指引了一下正确的方位,就匆匆而过了。
去往前边亭子的小路几乎全部被杂草覆盖,明显能看出没什么人来过,幸好此时是冬天,否则还要担心脚下毒蛇的出没,不敢走的过快。一直到快要接近海边的时候,前面光秃秃的岩石上,架起了两块悬空的石板,像是比较特别的独木桥。眼看着天色已经慢慢变暗了,我没有在海角上待太长时间,就兴尽而返了。
原路返回的间隙,我悠闲地看了看天空中的云朵,此刻在夕阳的映衬下熠熠生辉。从另一侧上山的时候,前面有一排风力发电的风车柱,而经过它们之后就重新回到了大马路上。我站在路口往山下看了看,才发觉就是自己最初找酒店的时候来错的位置,现在就像是回到了原点,已经完整地绕了东福山岛一大圈。
我没有选择从这个位置下山,而是开始沿着山路往上走,因为还有岛中间的部分地方我还没有去过。游客们已经纷纷在往山下走,像我这样的人只有少数几个,这才感觉时间已经真的不早了。过了没多久,前面的山脚下出现了一座寺庙——白云宫,从回字形的狭窄小门通过,再上几级台阶,就到了橙红相间的庙宇。这里的建筑极其简陋,没有了香烛,几乎都看不出这是一座宫殿。
折回到山下的小路之后,我继续沿着海边往前行走,脚步不由得快了许多。上山的路变得更加陡峭,左右两边的树木尤为繁茂,直到翻越了几座山头,我又看到了远处象鼻峰的位置。这一次的我没有退缩,而是匍匐着到了象鼻峰的最顶点,此刻的风力比下午的时候要大了许多,也更加的危险。我试着用相机在上面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就满意地离开了。
自那以后,我几乎没有再特意停下来观看景点,因为都已经走过了一遍,所以我快步穿越台阶,全力往回走去。夕阳已经渐渐红透了远处的半边天,而朦胧的夜色也渐渐转浓,空气都有些湿润起来。还没走到废弃的古村落建筑群,天近乎完全黑了下来,我一个人摸索着快速前行着。途中还遇到了旅行的队伍,让我和他们结伴而行,但是看到他们慢慢悠悠的脚步,我还是默默地走掉了,时间对此刻的我来说更加的重要。
但是,在刚经过古村群的时候,我又一次遇到了四个结伴的游客。为了给他们增加点信心,已经走第二遍这条路的我只好在前面打着手机闪光灯,给他们带路。我知道前面到酒店已经没有多少路了,尤其是到了观日点的那处平台以后,但他们几个完全没有概念还需要走多久,我只能一直给他们打气。
回到酒店的时候,我和他们不辞而别了,快速地走向我要去的位置。不幸的是,那天晚上大部分时间都在停电,而且跳闸了好几次,最后直到我离开之前就再也没有来过电。晚餐是在黑暗中靠着几支蜡烛,吃的两盘老板做的菜,一盘清蒸鱼和一盘炒青菜,尽管看不太清,但味道却是出奇的好,以至让我意犹未尽。
第二天一早,原本计划去海边观赏东极岛的日出,不料天公不作美,海平线处的阳光被厚厚的乌云所遮住了。于是我只是在礁石上吹了一阵清晨的海风,就悻悻地回到了酒店,就像是完成了某种仪式,尽管结果却不尽如人意。像我这样的游客还有挺多,几乎都是失落地在那等着不可能出现的太阳,望穿海水。
回去庙子湖岛的游船大概八点多就要出发了,船票是老板娘早早过去帮忙买好的,所以我还有点时间到处去逛一逛。看望山谷中废弃的那些民房、走过无人的小巷,徘徊在破烂的学校门口,就感觉它们像是被人遗忘在某个角落的回忆,是那么的感伤而又怀念。只有山上的公鸡孤独地游荡在某户人家的门前,没有挣扎,也没有束缚。
尽管在东福山岛有太多的不舍和留恋,但最终我还是要离开了,这里注定只是我的萍水相逢,哪怕一眼万年,也终究会想念到永远。背着大包小包的游人纷纷赶往东福山岛的码头,沿着来时的盘山公路倾斜而下,终究还是到了码头处的广场。
在等船的间隙,我再次走到附近转悠,近处的墙壁上写着“北纬30度”的字样,前面不远处还有一家音乐酒吧。游船在八点刚过的时候终于到来了,排队上去了之后,我们开始往最开始到达的庙子湖岛进发。
第二次返回这座岛屿的时候,我还有将近两三个小时的停留时间,之后才会坐船离开东极岛。很快买好票之后,我就沿着第一次走过的线路,开始绕岛环形。
我先是从左侧的沿岸线出发,山崖上坐落着一排排的酒店、居民房还有饭店,在一处延伸到海面上的广场,有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写着“东极”两个字。从小卖部的位置开始转过弯,我开始沿着围墙下的小路上行,屋顶上的电线杆纵横交错,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路边的菜园总是令人感觉格外的亲切,而其间的果树增添了浓浓的香郁,还有那伸出墙外的枝条别有一番滋味。
一直沿着公路往山顶上走,底下的民房可以看的很真切,经过了居民区之后,道路两边是几米高的芦苇和灌木,还夹杂着几棵低矮的松树。拐了几次弯,走了一段山路,前面田野的上方出现了一排双层的建筑,而在上面的岩壁上写着清晰可见的大字。
再往上走的左侧是军事管理区,明令禁止拍照,我只好快步地经过了那片区域,开始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弯道,然后往山下走去。通过了前方的海疆卫士门,我总算不用再担心有所顾忌了,继续拍喜欢的照片。
这次很快到了靠近海边的东翔亭,只是一个人影都见不着,旁边的小路一直通往底下的礁石。漫山枯黄的野草,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绿簇,海面上的风吹过来,形成了一阵阵的波浪。翻过了山头之后,紧接着是蜿蜒的盘山公路,左侧的青浜岛离我现在的位置很近,所有能看清岛上的大概——被称为海上的布达拉宫。途中还经过了东极亭,是观赏海平线的极好位置。
再往山下绕行的时候,远处的那座财伯公塑像隐约可见,而山脚下的东极码头也尽收眼底。我看了看时间,离开船已经不远了,于是开始加快脚步往塑像那边走去。路上遇到了两位结伴而行的老外,背着登山的行囊甚至还有露营的装备,只是那正放着的低音炮让我有些反感,叨扰了此处的景致。这也是我一直喜欢“何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这句话的原因。
快到塑像位置的时候,游人渐渐多了起来,只是上山之后,也并没什么新奇的事物。从山上下来之后,我开始径直向码头走去,途经公园也来不及进去参观。
到了上午十一点多,离开东极岛返回舟山沈家门的游船终于还是起航了,经过两个小时的水上旅程,最终我又见到了熟悉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远处的信天翁依旧在海面上自由自在地翱翔着,躲在乌云中的阳光依旧不温不火,船终于靠岸了,我也该回家了。
回望这五天四夜的行程,从桃花岛到舟山的朱家尖,再到普陀山,之后到达东极的庙子湖、东福山岛,这马不停蹄的旅行让我见识了许多不一样的风景。尽管我始终都是个过客,所有旅行途中遇见的人和事都只不过是萍水相逢,不过这一切都有它发生以及存在的价值和意义,不管今后的生活会怎样,以及有什么样的遭遇,至少独自旅行的这段时间我终于做回了自己,真实的那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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