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父亲

作者: 斐硕 | 来源:发表于2020-06-27 23:47 被阅读0次

    我印象里面小时候的时光很少有父亲的记忆,他常年出差在外,很少在家。于是我的童年缺失了父亲的身影,只有姐姐和母亲陪伴着我。父亲总是板着张脸,不苟言笑。有次想跟他玩闹,被他吼了一句,从那以后我便再也没有跟他开过玩笑了。长大后看见身边的朋友跟他们的父亲总是能打闹到一块去就会想起我的父亲,不觉得羡慕,只是觉得很遗憾我跟我父亲没有这种感情上的互动。

    父亲的严肃让我和姐姐从小就惧怕他,只要他待在家里我便觉得很不自在,直到他出门后我才觉得如释重负。他很想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一家之主的样子,对自己孩子教育得体的模样。可是他缺乏耐心,从来不会耐心地教育我和姐姐。只要是我调皮捣蛋惹了祸,无论对错便先动手打我。

    从小到大我们父子俩没有谈过一次心,父亲从来不会关心我最近情绪如何,有没有遇到什么烦心事。那个时候我尝试着和他坐下来好好聊聊天,出去散散步说说话也好。可是他总是拒绝,也不愿意开口多说几句话,又或者嘴上应付几句便继续看他的电视了。有次他被我说得烦躁,大声训斥叫我上楼看书,不要吵到他看电视。自此我就放弃了与他谈心的这个想法,心中有任何想不通的事情也只会跟姐姐母亲说了。

    由于父亲脾气不好,他与我母亲关系也日益恶劣。他们总是在电话里面吵,家里面吵。因为母亲不识字,又要照顾我和姐姐便没有出去工作赚钱。家里面花销全靠父亲维持,一旦吵架他便断了母亲的生活来源。我常常深夜里看见母亲独自一人低头在客厅里面坐着为明天的生活费发愁,这加深了我与父亲之间的矛盾,鸿沟越来越大了。

    终于在有一天晚上他们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父亲动手打了我母亲,当晚便离开了。那天我不在家,第二天看见母亲脖子上的伤痕,我爆发了。我找了根棍子坐在客厅,扬言待会我父亲要是敢再回来,哪条腿先迈进家门便先打断哪条腿。那时我已经十七岁了,我父亲直到第三天才敢回来拿他落下的东西。至此我和他的关系降到了冰点,那一整年我与他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在同一张桌子上吃过饭。

    父亲始终不觉得是自己的错,反倒是以为母亲在我面前说他的种种坏话,才使我这么的不尊重他这个父亲。于是他待在外面的时间越来越长,从半年回来一次家,到后面直到过年的时候才回来一次家祭拜先祖。而我对我的父亲也没有了敬畏之心,我没有想到过要去关心他。甚至在日常生活中只要母亲没有谈起他,我的脑海里面就不曾想起过他。我好像逐渐遗忘了我的父亲,在我心里他似乎生活在别人的家庭之中了。

    直到我考上了大学那年,父亲找母亲说他愿意承担我上大学的一切费用。母亲转述给我听,我心里很诧异,也没有拒绝。可能是父亲的示好让我对他的态度有了转变,上了大学后我开始尝试着偶尔给父亲打电话联系。但是每次通话时间只有一两分钟。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话可以跟父亲说,而父亲在电话那头也不知道该和我说些什么了。

    有一天我回家,恰好父亲也回家了。我诧异的发现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他的白头发增加了那么多。原本粗壮的手臂变得瘦小,那双小时候看了就会害怕的眼睛就像是被浇灭了火的木炭一样,只散发着余温;背佝偻着,需要抬头看我。他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性格暴躁,也不再与我母亲吵架。我不知道是因为惧怕我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还是他终于明白母亲为这个家庭所牺牲的和付出的。他变得愿意和我聊天,愿意陪我出去散步,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已经不愿意了。他曾经问过母亲,为什么现在我跟他关系这么的冷漠?也许父亲正在努力地寻找着能够弥补和他儿子以前失去的那些时光的方法,但我觉得很不适应。我花费了那么长的时间变得不再想从他身上获得肯定和关心,最终寻找到了我与他之间相处最平衡的点,我不想我们双方哪一个人去打破它。时至今日我与父亲之间还是没有多说几句话,若非要紧的事也都不会打电话给对方。

    去年过年初九拜天公的那天晚上,父亲跟往年一样在天台上摆好供奉的祭品,将点好的香插到香炉里。将所有仪式进行完后他转身给我递了根烟,我们父子俩就站在天台上面不说话抽着烟看着外面的烟花。转身下楼的时候父亲还在天台摆弄着炮竹,我回头看了看他在烟火映衬下瘦小的背影;我想跟他说些话,可是我想了很久终究不知道我还可以和他说些什么,我还能跟他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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