觞
陶夭放下了小巧玲珑的食盒,把一缕鬓发掖在耳朵后面,背着手笑道:“觞公子,以后可没有莲子糕可吃了。”
觞敲了敲食盒,发出有点闷的声音,仿佛可以追溯到它作为树木时的生活,阳光从树叶之间渗下来,在泥土上留下斑驳;不知名的鸟驮着不知名的风,翅膀边缘的羽毛微微擦过雨水,低声告诉远方的童话;有时候也有休息的人靠着它,思念成疾。“也是莲子下市的时节了,托陈府湖水的情,我也是多吃了几天呢。”觞顿了顿,又道,“这莲子糕糯而不腻,绵软有嚼劲,最是好了,多谢你这些日子辛苦。”
“公子喜欢就好。”陶夭垂下眼睛,长长的眼睫有些上挑,很像流穆王府的屋檐,让人有想用指尖撩一下的冲动,“不过公子漏了莲子糕最大的特点。”
“不妨说来听听。”
“莲子糕苦中带甜。”
觞笑笑,每次和陶夭对话都有寂坐清谈的感觉,她说过很多平白普通的话,却又像湖水的涟漪,一开始不着痕迹,但波纹会越来越大。这种人无疑是吸引人的,她的魅力不在于青涩,不在于热烈,不在于聪明,不在于博学,而是在于不管过了多长时间再想起,还是引人遐想,这不是越来越淡的香料,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没有规律,就出现了,气味或增或减。不惊艳,不刻意,却摄人心魂,是一种平淡如水,又寤寐思服。
如果换作平凡男子,恐怕都会以为娶陶夭为妻,是最好的结果。
“妾身想公子肯定不会说这是植物本性吧。”陶夭抬起眼睛,直视觞的墨眸。
“每种事物对不同的人都有不同的解说。”
“公子的回答,可以说是闪烁其词了,”陶夭转移了视线,却可以看出她眼底有霜,心头有雨,“只有两种原因,要么公子也不清楚自己心底的答案,要么公子不相信妾身。”
窗外秋天的天空很高,犹清堂这里比较偏僻,也没什么特别的园林景观,有些寂寥,却比人工的陈府更有秋天的感觉。身在京都,却有一种置身大漠的幻觉,似乎连两个人吐出的空气都有种黄沙的味道。太大了,太无尽了,太难以捉摸难以置信了,觞忽然感觉有些窒息。
这里是另外一个小小的,旷远的,单调的,复杂的,潇洒的,无奈的,精心设计的,明争暗斗的,步步为营的世界。
“晚聆院的女监说还有些杂事必须需要妾身去打理,就先行告退了,”陶夭道了个万福,声音淡淡的,“公子再不吃,莲子糕可是要凉了。”
觞看着陶夭走出犹清堂,他坐在里面,已经很晚了,屋里没有点灯,外面显得有些亮。天地阔远,外面灰蒙蒙的,她娇小的身子却是如此真实,一切又仿佛是隔了一层毛玻璃,她此时看来更加单薄。
突然,她回过身子,轻声说:“觞公子,噶德秋弥快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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