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章
——须臾。
久绝望的眼神如疯狂生长的藤蔓植物缠束着我。而我，本该救他。
我本该想办法救他，可是我什么也没做。
那个老人疯狂的反击着，久被他打倒在地，他不肯罢休，一个人被逼到绝境是很可怕的事。他用木棍一下下击打久的头，我试图阻止他，可是毫无用处。“他会打死她的！”一个念头逼迫我使尽全身力气推到他。
他就那么躺在地上，抽搐着，苍老的脸扭曲着。渐渐胸口的衣服被猩红色的液体浸没。一个人的身体里竟然有那么多血。那是时间啊，那是在给我救他的时间。而我……我站在那。我本该救他，可是久的眼睛出现在脑海里，一只囿于楼顶的狂风，一只盛满北方的大雪。
“不杀了他我们就完了！”她喊得撕心裂肺。而我，在平等的生命里做了选择。
一股刺鼻的烟味猛然包裹住我， 紧接着脖间滚烫的触觉刺醒我的大脑，“求求你…”她依稀说着什么希望我和她离开的话。
我怎么回应呢？
太累了。
我幻想过无数种度过一生的可能，可是生活不会在你给出的方案里挑选——可能对它来讲这缺乏创意。
我怎么能不救他呢？我怎么能选择生命？
我杀了人。
“世事难料”。人类的最高智慧，就是创造出这个词。
“我不敢再一个人。”她把这句话一字一字烫在我心里。
惧怕孤独是什么感觉我不知道。但死掉的人无一不是孤独的。灵魂置于无尽空间里，没有交流，没有温度，没有希望。
我一生认识两个人，杀掉了一个。
我突兀的出现在他们的世界，把他们变成陪葬品。
久眼睛里的泥沼疯狂地拖拽我、拖拽我……
“救救我”一个声音在泥潭里吐着泡。
而我终是谁都救不了。
“和我走吧”她这样说。
北方的大雪。
晨间的雾霭。
她会拿相机给我拍很多的照片——我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人类有很多新奇的东西我都没机会了解。
我们会度过夜晚——一段漫长的没有阳光的时间。
会早起看日出，无数个日出，每一天的日出都会不同吗？真想知道。
会老去。
“跟我走吧。”她说。恍惚间我有一种错觉，跟她走，就能分享她的余生。
我是须臾啊。
我转过头去看伏在我身上的久，她力气好大，抱的我生疼。她是温热的，心脏有力的疯狂跳动，滚烫的液体涌着。她是动态的，鲜活的，有力的，孤独的，邪恶的，脆弱的，逐渐消失的，一无所有的灵魂。
我一生认识两个人。一个死了，一个正在死去。
也许。我想，我能让她的灵魂晚一点再死。
起码，不在今天。
“好。”我听见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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