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布杉一愣,未及辩驳,施粥的人对法官一职愈发上瘾,接着维护正义,抢着宣判他的死刑——“你说你还有脸活在这世上吗?啊,你说啊,”——话虽是这么说,却丝毫不给他留一丝说话的机会,就好像百来斤的大喊教训一孩童一般,孩童哭得越凶,便打得越厉害,边打还边问,你还哭不哭,你还哭不哭——当然,近来政府强调高效,一切从简,若要问刑事之人可有意见,也只是白纸上的黑字罢了,速度至上,看完即杀——“这世道都成什么样了啊!”施粥的人最后将对他的判决上升到了一定高度,透过现象看本质,抓住了问题症结和真正的黑手所在,想必此人不仅古道热心,热衷正义,还对哲学和社会学有所涉猎。
不过,他所不知道的是,怎是世道成了什么样了,这世道一直就这样,它只是一直被涂上了颜色罢了,鲜艳上色本事件好事,净是白色净是黑色或者黑白泾渭分明都是不好的,要么太空洞要么太突兀,单调或是冲突都会是死亡的长矛和证明。不过可惜的是,也许是人们被蒙住了眼睛上的色,也许是它自己本身就被蒙住了眼睛,这色上的乌七八糟的。当终于一场大雨下来,这糟糕的颜色被冲刷得差不多了,人们以为自己看清世道了,发现那世道被雨冲刷得褪去了的颜色弄得更糟了,看到的只是满屏幕的马赛克。
当一切都褪完了,只剩世道本来面目的时候,人们终于可以戴上眼镜拿起放大镜驾着显微镜去看清世道了,发现这哪有世道啊!
“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定人死刑还不能使他满足,施粥的人继而鞭尸。
尸体提出不满,反驳道:“你这里本来就是让人吃东西的,我不就时间点来的不对吗,黑灯瞎火的,要不是去其他地方吃东西要钱,你当我乐意来啊,又不能吐出来吐给你,我就算吐出来了,你还敢要吗?”
灰布杉这回也抓住了问题根本所在。听闻此言,施粥的人差点脱口而出当然要要。可是转念一想,这小子不地道,他要是吐出的东西不是我的或者他在里面加点东西再给我吐出来,我要是要回来,岂不是会出问题,权衡利弊,得不偿失。施粥的人对他能思考到这点的智慧感到得意,摆出一副厌恶的表情说:“下次别让我再遇见你了。”说完依旧久久不放手,灰布杉一脸莫名其妙的挣了两次才从他的手中挣出。
黑夜重归宁静、死气。
打破死气的不仅仅只是新生儿的哭声或者活人的争骂,有的时候也会是一记谁也意想不到的响亮的耳光。灰布杉刚走出两步,施粥的人业已转身,孰料逻辑这东西在这里早已没用而被遗弃了,施粥的人猛一转身,似是用尽全身力气,蓄于小腿,突然发力,一下就弹到灰布杉跟前,威力极大,只恨华佗早死千年不能见识此景,否则定会遗憾未能将蛤蟆收入五禽戏之中。
灰布杉见他再一次冲到自己面前,这次已没有初见鬼的惊吓了,已不觉新鲜,人的害怕是因为不了解,不了解所以总是盲目。尽管人在了解后还是盲目,且是更深的盲目。不知事人,安能事鬼神。只是鬼与人早已混为一潭在同一个酱缸里,人不是人,鬼不是鬼。这就是为什么这个世道混乱的另一个原因,这里鬼太多了,自然也就失了敬畏,何况乎现在的人也许本就不怕鬼,而换作是人怕鬼,毕竟这鬼却是被人打成鬼的。所以当灰布杉见他再次冲到自己面前,早已是一脸的不可耐烦。
谁知施粥的人突然一巴掌,胳膊带动手臂,手腕则顺势而上,绝非简单的手腕动作扇上去的,而是蓄力轮上去的,且快得再伟大的占星术都预言不出。
抡罢,扬长而去,只留在原地来不及反应连面目神经都被扇得停滞没能做出面目表情回应的灰布杉,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灰布杉怎么想也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挨这一巴掌,那人是不是想告诉自己什么,还是想要我怎么样。人们想不通很多事情,想通后却使得自己更加不通了,就像幼儿非得哭一样,血液非得正常循环一样,若要憋住就会引发血栓危机生命,所以只得发泄出来,人的几个对外联络的通道都已有本身的责任,就像政府职员一样,自己的事都不能做好,怎么还能帮别人代办什么,所以只能是用四肢发泄出来。但就像一场毫无逻辑和道理的争辩,正方和反方讲道理,反方和正方耍流氓,正方文学修辞,反方科学论证,正方表达自己观点,反方说今天天气不好,哪怕正方说自己是男的,反方也要说正方是女的,还说你怎么能证明自己是男的,你拿出证明啊,你自己是不能证明的,然后他再自己证明自己是个男的,因为他说他自己怎么不能证明自己是个男的?他屏蔽自己的错误,他觉得那错误都是别人嫁接给他的,他早把自己当成植物在看待了。这就是为什么狮子不和蚊子争斗的原因,但是蚊子却叫嚷着自己有挑战的权利。其实就像一个人说一个作家的作品是代笔,作家拿出了所有的证据,那人就是不信,只需要问那人一句,你认为需要什么证据才能证明没有代笔,就这么简单,只是那人自己也回答不出来而已——他只是气不过罢了。
经过被吵醒后的哭闹之后,漫长的剧目也必须得有个休息时间,黑夜这个一直不老实的新生儿好说歹说的终于又被哄回宁静了,继续熟睡至死,不带呼吸。
于是,周围的大人们纷纷如同卸掉责任一样舒了一口长气,就像是躲在一旁帘幕后偷窥一出隐秘的勾当险被发现,憋足了一口气不敢吐出,在喧闹的接二连三的桥段伏笔高潮和穿帮之后,总算是得空能够换气不至不是因为本就没有高潮迭起的剧情而紧张死,而是害怕被发现而被憋死,接着赶忙又吸进一口气备用,两只手死死抓着帘幕的褶皱,生怕自己的头发或者偷窥的癖好被台上的灯光打到暴露,嘴巴因自身所给出的刺激而半张着,瞳孔如同瘫痪病人一样失去自理能力,就像是盯着水龙头上正形成的水滴一样,要滴不滴,看着勾人,欲罢不能。
幸好阿福和阿力的包里还有离家之前所带的干粮。走之前两人思前想去本不想携带的,觉得又占地方又显得没有格调,所谓格调这东西,是很难说清楚的,觉得干粮没格调蜡烛有格调,厕所没格调灶台有格调,这个没格调那个有格调,至于为什么,不知道。说不出原因的东西,所以说只是心中的一种遐想意淫,也只是词穷后翻山越岭找遍抽屉都找不到借口和谎言后的绝妙的借口和谎言,人们为这绝妙的想法甚觉得意,便赋其名格调。这是人们绝大多数时所采用方法,而这种思路也是人们面对其他问题是所采用的策略。也因如此,人们才能一直发展绵延不绝,不至早被自己气死。好在两人虽觉格调不高,好歹还是带上了,不至于饿死,毕竟格调这东西还不能格调到烹调食用。因为它本就不是格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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