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言兄,不知不觉我们好些时间没见了,好怀念当初和你一起谈人生论理想的那些青葱岁月啊!只是岁月无情,狠狠给了我几记耳光,成功地打乱了我的生活节奏,也扰乱了我的人生秩序,也几乎击溃了我最后的一道心理防线。我仿佛陷入到了一种难以挣脱的人生困境中了,身心正遭受着巨大的摧残。我想只有你才能真正明白我所承受的苦痛,也只有你愿意真正聆听我,劝慰我,给我最中肯的人生建议,非常感谢能有你这样一位挚友。
只是,此刻的我,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我真切地感受到现在的自己才是最接近那个最真实的自己,是岁月让我原形毕露,让我看清了自己,看清了周遭的一切,也让我陷入了沉思……
在无数个不眠之夜里,我思绪万千,脑海里总在思索着什么,心里却乱作一团。也许从一开始我们的人生就陷入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又或许我们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巨大的漩涡,而我们如同一尊泥塑,被漩涡的向心力吸附着艰难前行,极有可能在不经意间会被化作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说实话,我非常讨厌现在的自己,我始终无法与自己和解,我曾试图做出一些改变,给心灵寻找一个出口,避免精神内耗,最后发现“独善其身”或许才是对症下药的一剂良方,毕竟能疗愈自己的终究还得是自己,而“孤独”却成了唯一的药引子了。
我曾跟你说过,陪伴我成长的唯一朋友就是孤独,是他教会了画画,但我却始终记不清何时与他结识的,于是,我花了很长时间去回顾自己的过往,小到自己琐碎的生活片段和整个童年成长环境,大到父母亲及其家族的过往,并试图从中需找答案。
但当答案慢慢显现的时候,往往会让人感到无尽的痛苦和极度的绝望,因为你会发现一个残酷的真相,那就是这一切的根源都可以归结为“贫穷”,更让人绝望的是,我们被“贫穷”奴役了几千年也从未挣脱过那扭曲着人性的枷锁。
“贫穷”几乎成了我们每个人一生都很难战胜却时时刻刻都需要面对的敌人。我们无法挣脱世俗社会这个巨大漩涡向心力的束缚,更无法避免“贫穷”所带来的一切厄运。而先辈们就是在这样的厄运中生存下来的,在他们艰苦的一生中,“贫穷”几乎蚕食殆尽了他们钢铁般的身躯,并侵入到他们的血液里。遗憾的是,在这样的厄运中所滋生出的“贫穷”又不断被繁衍,不断被延续,于是乎,厄运便永无止境,很难彻底消失,它会以各种不同的形式将自己伪装起来,然后出现在你面前。
而我的人生仿佛从一开始就遭遇着厄运,我从未挣脱过,特别是随着年纪的增长,那种感受就越来越深刻。
你知道吗?我是多么羡慕你,你在我印象中一直都是一个阳光开朗,充满活力的人,像照进我灰暗人生里的一束光,有你的地方总是一片欢声笑语。我想你大概是生性如此吧!虽然我们家境都贫寒,但每次去到你家,总能让人感到充实,且身心愉悦。
我记得初次到你家,看到斑驳的青石砖上贴着你姐亲手书写的对联,字看上去很正楷,贴得非常工整,虽纸张风干褪色,但几乎没有任何破损。而你哥正在用一根小水管将地下的一滩积水吸入到了桶里,惊呆了当时的我,后来才得知他不过运用了物理学的“虹吸”原理而已。
你知道吗?在我的印象里,你姐很亲切,总能缓解我不善言辞的慌张与不安;你哥很有趣,总能几句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他们说话时常带着一句“我弟……”这样的口头禅。在你家的那几次让我感受最深的是,如果能有几位像你哥哥姐姐这样的兄弟姐妹,人生该有多美好呀!虽然你们偶尔也会拌嘴,但最后几乎都是以欢声笑语的方式收场。你知道吗?那时候我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眼中已饱含热泪,那种心情也许你无法理解吧!
你家的房子比我家房子小很多,但走进去却总感觉非常宽敞,非常敞亮,特别是走进那间堆满书的房间。那一张张明晃晃的奖状铺满了一整面墙,而四周整齐摆放着书架,书架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说实话,那一刻的我,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也让我第一次对“贫穷”产生了质疑。为什么“贫穷”作用在相同生活环境、相同家庭背景的同一年龄段的两个少年身上,会出现如此巨大的反差,为什么在你身上丝毫看不到“贫穷”该有的样子?
“贫穷”到底是什么?它是造成一切厄运的那个“因”,还是“果”?似乎我们都习惯性将人生遭遇的一切厄运归结为“贫穷”,却闭口不谈在那扭曲着人性的枷锁下,自己犯下种种“罪行”而种下的那个“因”,而往往这些才是导致我们走向“贫穷”的根源吧!
你知道吗?你所谓的平淡人生,却是我一直苦苦追寻的。仿佛你扼住了生活的咽喉,让它按照着你的意愿铺平了前行的道路,而我仿佛被生活扼住了咽喉,被它牵着鼻子走,我的人生永远在被动着接受一切,完全丧失了自主抉择的尊严。
你知道吗?当我明白这一切后,我逐渐对艺术和文学这类形而上的东西产生了质疑。我总觉得它们像是肆虐人间的苦难化身,欺骗着我们的情感,让我们变得多愁善感,让我们丧失理性,使得灵魂与躯体开始发生冲突,最后在扭打中,灵魂彻底挣脱,而正中下怀。于是乎,灵魂成功钻入了苦难设下的圈套里,最后在苦难的奴役下,而陷入一种永恒的孤独之中……
而你作为理工科高材生,看待很多事情,更多的是用理性和逻辑性来透过现象看本质。在我印象中,你总能把一切分析得有理有据,总能在最短时间抓住问题的核心,总能就事论事地妥善解决问题。你让我看到了自己身上有太多的不足,让我开始学会了反思,也让我找到了人生榜样。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富足的人,一个闪闪发光的人,任何的美好与幸运落在你身上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这些都是发自内心的话。
仿佛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非常容易变得既麻木又清醒,我们似乎非常擅于借用忙碌生活中的那种麻木来应对孤独深夜里的那份清醒。但我们更多的还是会遵从自己内心的声音,从而变得更纯粹更直接,也从而更容易抛掉那些人情世故的弯弯绕绕。
谨言兄,也许你不知道吧!在自我批判与反思的过程中,我发现自己仿佛就是“贫穷”阵营里的一个顽固派头子,我好像从未认清形势,还高筑起了“贫穷”的堡垒,扛起了摧毁人生的冲锋枪。但好在你如同一位英勇的革命战士,带着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革命力量,将我俘虏,将我拯救,让我看到了黎明的曙光,看到了未来的希望。那一刻,我如获新生,从此心中多了一份革命的信仰,未来我将带着这种信仰与“贫穷”抗战到底,直至彻底脱离“贫穷”的阵营,彻底解放被“贫穷”肆虐的我那孤独的灵魂……
谨言兄!这次就说到这吧……其实我想向你诉说的心里话实在太多太多了,多到不知该从何处说起了,也许有些话只适合烂在心里吧!说与不说都只会徒增烦恼。最后,非常感谢你能听我唠叨这么多,同时也非常期待你的回信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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