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净背着竹篓脚步酿跄地在山路上跋涉,他擦擦额头上的汗,用手在额前搭了个眉骨,往远处望了望:翻过这座山头,过一条官道,进了李家村目的地就到了。
师父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庙里香火惨淡,养活不了那么多人口,不得已将一众弟子遣散下山,自谋生路,就算是还俗,也不要忘记在佛家的教诲,记得锄强扶弱,多行善事。
已经在山林路上走了十几天了,周围除了参天大树没有一处人烟,虚净的发和须茂盛异常,加上他疏于打理,整个人看起来像山上下来打劫的土匪也像是个野人。只有身上的破布衫依稀可见其和尚身份。
虚净边走边想,把庙建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会有人去烧香拜佛才怪呢。
正想自己口渴难耐,前面忽见一条涓涓细流,虚净心生欢喜,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天不亡我,用手做碗状捧起水来急喝了几口,此时日头当中,但因为有大树挡着阳光渗不下来,煞是凉快。
真是个睡觉的好时候,虚净想着,从竹篓里拿出了一块干粮,啃了几口将包干粮的布垫在树下一块凸起的树根上,枕着睡下了。
梦里总是睡得不踏实,总觉得旁边有个人在翻自己的背篓,还有窸窸窣窣啃干粮的声音,虚净翻了两个身之后意识清醒了,不对啊,于是立马翻身坐起,发现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林间鸟叫偶尔一两声传来,显得此地更加清幽。
只有一条可怜巴巴但长相俊俏的狗蹲坐在他面前,吐着舌头。竹篓早就被他打翻,干粮也被他啃得七零八碎,虚净想起师父万物平等的教诲,善心一起,把它抱在了怀里:“狗狗啊狗狗,是不是你跟主人在山里打猎走丢了?你看把你瘦得,跟我一样,都只剩骨头了,我这儿没有肉,待我猎到肉了再给你吃好不好?”虚净打心底里同情这只狗狗,觉得它跟他现在一样,孤苦无依,吃了上顿没下顿。于是接下来的路途中,虚净把狗狗当成亲人一样的照顾,还给它起名,叫虚无。
赶了七八里路,眼看太阳还有一个时辰就要下山了,虚净把虚无放进背篓,加快脚程,终于,在黄昏时赶到了官道的岔路口,这马蹄奔驰,扬起阵阵尘土。虚净转身走向旁边林间的小道,他还有好多里路要赶,不想被查。
这里的人明显要多,来来往往都是赶路的平民百姓。虚净看天色已晚,就在一个看得见人群但不至于靠太近的角落歇下了。他把竹篓放下来,对着虚无说:“你乖,在这里等着,别乱跑,我去寻点干柴和吃的,马上回来。”虚无听懂似得摇了摇尾巴,歪着头看着虚净走远了。
待虚净回来时,发现竹篓倒地,狗狗也不在了,只剩下满地的鲜血。虚净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疯了似的到处问到处寻,大家都用嘲讽的眼神看着他却无一人肯透露信息,最后他看到了一锅热汤,那热汤散发着狗肉独特的香味。
虚净嘴唇发干,手指颤抖着指着还在“咕嘟咕嘟”煮沸的汤冷静地问道:“谁干的?”随即疯了似的向周围人大声问道:“是谁?是谁杀了我的狗!”
人群中一片寂静,只有坐在锅前的一个大汉冷哼了一声,虚净欺身上前准备教训他,却被人一只手就掀翻在地,那人居高临下地站在他的面前,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就你这小瘦猴子,还跟我斗,我呸!”虚净几次起身,都被压制在地上无法动弹。
周围的人开始发出阵阵窃笑声、唾骂声、一阵骚乱。
这时,人群中缓缓走出了一位婆婆,她慢吞吞地拄着拐走到虚净面前把他扶起来,扶到了她的篝火堆前。人群一时寂静,无人敢在吱声,那大汉看是她,额头上也起了冷汗,闷了半晌,站起来脱了口唾沫骂道:“晦气!”于是把锅端起来,将里面的汤汤肉肉泼出去老远。
虚净看着地上远处几块依稀可辨的骨头,想起来有虚无相伴的短暂但是快乐的时光,居然埋头哭了起来。“你的狗被人投了一块肉,它就摇着尾巴换新主了,这样的狗不要也罢。”婆婆的声音沉稳的如一口老钟,虚净抬起头来,绝望地看着婆婆:“不可能,我待它那么好,它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这时虚净的背篓也被拿了过来,是一名穿着不华贵但是干净朴素的妙龄少女,眉目清秀,正是可人疼的好年纪。她的声音听起来清脆悦耳:“我和婆婆亲眼所见,你走后不见,那大汉就手拿一块几天前就馊了的肉过来引诱它,没想到那狗犹豫都没犹豫就立马对他摇起了尾巴。那大汉也被逗乐了,那大汉本也没什么坏心,可是看它这模样,就一时起了邪念,开始翻你的背篓,结果什么都没翻到,那狗还想要肉吃,就也手忙脚乱的帮他起来,大汉却突然生气,‘你这牲畜,当真是一点节操没有’随即抓起来拿到一边宰了煮肉吃了。”
虚净相信他们说的是真的,只是一想到虚无就这么没了,还是免不了心痛:“谢谢婆婆和这位姑娘,我相信你们说的是真的,只是我一个人从庙里出来,在路上孤苦无依,半路上遇到这条狗,相依为命来到了这里,如今····”
“自作自受,吃吧。”婆婆递给他一碗刚煮好的白米粥。
虚净道过谢,接过白米粥三两口就喝了下去。这好些天了,是头一回喝到这么甜美的粥。虚净都开始舔碗边了。
“不知道这位高僧要去往何处啊?”旁边的姑娘边喝边问道。
虚净连忙停下嘴边的活计,擦擦嘴道:“不敢当高僧,贫僧法号虚净,姑娘叫我虚净就好了。”
姑娘开朗天真地笑笑:“叫我月依好了,虚净师父,你下一站要去哪儿?看看咱们是否顺道?”
“前面李家村,找一户姓徐的人家,我师父说在我还不记事的时候我的父母把我送上山去,父母临走前就留下了一块玉佩,如今庙里香火不济,师父打发我下山寻亲,寻不着也能找个谋生的活计活下去。李家村李家村,姓徐的人家应该不多吧,婆婆你们可曾听过?”
看了看月依,她低头喝着粥没有接话,脸色隐在黑暗里有些莫测,婆婆沉重且缓慢地说道:“李家村前几天遭人屠村,我们就是流窜逃出来的一部分村民,你说的姓徐的人家我们并没有听过,小和尚,非去不可的话,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要么李家村里根本没有你说的姓徐的人家,要么他们也已经不幸被灭门了,或者侥幸像我们一样逃出来也无处去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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