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1点,上海的某间高档酒店中。这个房间被故意弄得非常阴暗,明明是中午,屋子里面的主人却硬是要装作夜晚。刘国贤躺在床上,点了颗烟。
刘国贤看着天花板,他作为一个胸外科医生,一直站在抗击烟草的第一线,也一直是医院正面的典范。但是却在一个中午,肆意地放纵着。他几乎每天都坚持健身,五十多岁的人依然保持着非常健美的身材。但当他每天回到家里,看着妻子和孩子,总觉得自己精神上一直在寻找一个去处,一个可以脱掉假面好好生活的地方。
但他知道,他是爱自己的妻子的。那个长发垂下来,在厨房给孩子做糕点的女人,曾经让他一度认为自己是最幸福的男人。然而可能婚姻从来都不是爱情的福地。他在外人眼中是那样的光辉,无所不能,但是在爱人的眼里,他永远摆脱不了那些创业初期的穷酸过往。尽管他在外面受人敬仰,但回家之后,妻子每每提起他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嘲笑他似乎混得人模狗样的时候,他的内心总有一种充满了无能的愤怒油然而生。妻子懂他,却忘记了如何欣赏他。
但是梅艾懂得欣赏他,似乎每一个细胞都懂得。懂得让他的大男子主义得以安放,也让他没有束缚,没有后顾之忧地享受一段没有责任的爱情。
他的大脑仍然处于缺血的状态。画面突然切换,他突然又想起那一天,他站在手术台上,当时胸腔里似乎出现了一个血液的喷泉,叶伟成所有血液都像决堤一样向外喷涌着。把他和牧野身上都溅满了。自己的眼镜片上,还有一大滴血,甚至使他一时间看到的胸腔都是模糊的。
在那一刹那,他似乎有一丝失神,他看到面前的牧野那样努力地在寻找出血点,压迫止血,大声喊着刘主任,刘主任的时候,他才似乎回过神来。在那一刻,他看到牧野,似乎就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他是那样的朝气蓬勃,也是那样的充满责任心,所以如果人真的死了,我,我会拿牧野来做替罪羊么?
刘国贤清醒了一下,他劝自己说,一切都结束了,不要再去想了。正好像这段恋情,当他走出这个酒店门口的时候,就好像一场梦醒了,什么也不会发生。梅艾会非常体贴地离开,然后在合适的时候再回来。她是一个好的情人,不在乎钱,不逼迫他,也不会惹事。她可以是床上的香艳女子,也可以是人群当中非常默契相视一笑的那个聪明的女人。正如当时他招收学生面试的时候,她那清纯的一笑,似乎让他整个人都回到了曾经的年少。
他死了,死有余辜。那些对梅艾犯下的孽,让他去地府再慢慢偿还吧。而他,刘国贤,终于也将迈出那一步了,给她一个名分,让她不再孤单地生活。
“想什么呢,老刘!”梅艾此时换上了自己的衣服。
“哦,没事。”刘国贤回了一下神。“对了,你是不是最近多去去公司,现在叶伟成的股份肯定是你在掌管,大股东出了这么大的事,其他股东肯定都盯着你手里这块肥肉呢。”
梅艾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回答着:“谁说不是呢,老叶在走之前还给我留下了个烂摊子,你想不想听?”她开始穿起衣服,回头笑着看了下乖乖点头的刘国贤,继续说道,“其实吧,叶伟成很久以前就看丁院长和信天城这两个人不爽,但是生意是生意,所以领投了这个新楼。但是没想到这俩王八蛋真的是过河拆桥的,现在投资商数不胜数,所以他俩就希望叶伟成能够放弃之前的口头协议。”
“什么口头协议?”
“无非就是商人之间那点事,在忽悠叶伟成投资大楼的时候,他们允诺给叶伟成50%的股权,但是现在投资太多了,丁仪这个人太贪心,他忽悠了太多顶级的投资人,把盘子扩大了一倍,所以最后根据叶伟成的预计投资额,他只能拿到20%股权,叶伟成一时间也拿不出更多的资金,迫于无奈签了合同。所以叶伟成是铁了心一定要把丁院长的竞选给搞垮,但是刚缓口气,他就发现自己得了这个病。他曾经说啊,在合作这件事上,他还是比较喜欢孙建业这个人。”
“30%的股权,那可真是几十亿打水漂了,换谁也不乐意,所以叶伟成就去信天城科里大吵大闹?但我听说是因为他们不再用叶伟成公司的进口止血药而已。”
穿上了一身职业装的梅艾似乎立刻从一只小猫摇身一变,成了一只妖媚的狐狸。她深邃地看着刘国贤,似乎有些风骚地笑了一下:“嘴上说的话是最不可信的,不然他们几个不都得进去么。就好像刘主任您的话,也并不是完全可信吧。比如你回到家还是会和老婆说我爱你,比如你和我说,等孩子考上大学就会离婚。”
似乎感受到了梅艾的一丝丝怨气,刘国贤立马起身。突然看到梅艾一边扎着头发,一边回过头来邪魅地笑了一下。
“哎我的刘大主任,怎么这么不禁逗呢。安生地过你的小日子吧先,我等你,老刘,你老了我还要给你推轮椅呢!”说完便眼睛眨了一下,打开门离开了。
刘国贤身上的汗还没有完全晾干。他心中多了一丝落寞,似乎自己真的要走出这一步了。但是一边是自己让自己焕发青春的学生,一边是平稳安逸的生活,对他来说,似乎这一步,需要太大太大的勇气。
但这些现在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这件事要平安地过去,然后谁也不再提起叶伟成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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