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辩

先来说个笑话:“尝有夫妻以打烧饼为业者，门前着心烤妆，夫日: 这副嫁妆准值五百两。'妇日 不值，至多二日两。 彼此坚执反目，夫捉妇发乱殴。妇日: ·再添上五十两。天犹不依。妇负痛呼日:‘算他四百两罢了。，旁观者劝日:'只管打市，炉上烧饼都焦了。'夫日:‘坏-炉烧饼什么要紧，埋没了人家-白两银子，情理难容。'”这个笑话是清人李光庭在《言解颐》中所记C。两子为了人家的闲事而争辩，不依不饶，反坏了自家的一炉烧饼，这真是一对愚夫愚妇，正应了那句俗语，“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我年轻时也特别好与人辩，如今引这个笑话，不光是笑这夫妻俩，也是笑以前的自己。犹记得有回，单位在扬州开个什么会，八九个同事乘一辆面包车从南京往扬州来，上车不久，好像是说到一件什么时事，我和一个同事就辩了起来。这一位年龄和我差不多，两个人你一句我-句，一句不让，竟从南京一直辩到扬州N.大概见这两个人这么无聊和讨厌，其他同事-路上都不开口。就因为这-次辩，从此我和这位同事就不说话了。如今几十年过去了，只要一想起这回辩，我就为自己感到难为情。

        我如今是和孔老先生有了一样的觉悟:“子日:‘予欲无言。' 子贡日:‘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子日:‘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编辑注:这几句出自《论语》，意思是，孔子说不想说话了。子贡便问:“您如果不说话，那我们这些学生传述什么呢？”孔子说:“天说什么了吗？四季照样运行，万物照样生长。天又说什么了呢？”)

        我很喜欢吃烧饼，看了上面那打烧饼的夫妻俩的故事，我就很为那焦了的一炉烧饼可惜。我们扬州N的烧饼摊子特别多，可见大家都是喜欢吃烧饼的。即便现在有人跑来雄辩说，烧饼是不好吃的，是吃不得的，我也不会搭理，我还是要继续吃我的烧饼。我如今对的态度，一是自己发誓不与人辩，二是不相信各种雄辩。烧饼好不好吃，吃得吃不得，我们天天吃烧饼的人是最知道的，人家再雄辩也没用。所以我如今的不与人辩，说到底还是相信这个世界上一定是“事实胜于雄”。

(离萧天摘自《今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