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顺

　　咳嗽了十几天严重了住进了医院，病房是五人间，进去的时候只有一个空床位，里面已经住着四位老太太，这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年轻。

      进屋就听见年纪最长的两位大娘在闲聊，精神状态都很好，我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五个床位东西摆开，东边是厕所和两个床位，西边的是三个床位，病房外面还有个很大的阳台，阳台的两边放着橱子，上面贴着床号，可以放一些生活用品。不过阳台的空地都被陪护的折叠椅放满了，估计是晚上睡觉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去。

      等我把生活用品放置妥当，从热水房接了一杯水回来，主治大夫已经等在床头了，简单的沟了几句，挂上点滴，我就只能躺在床上听大娘们聊天了。

　  “大姐，今天这陪的是你二闺女吧？”我右手边床位体型稍胖的大娘看了看阳台上自顾自看手机的中年妇女。

      “是呀，今天是老二，明天是老三。”回答的是正对着胖大娘床位一位穿着红色大褂80来岁身体瘦小的大娘，看来对孩子们的安排比较满意的。

      “还是你有福气，孩子们都陪着！”胖大娘羡慕着说，我环顾一圈这个病房只有瘦大娘一个有全天陪护。

      “你老大老二的不也天天过来。”

      “我说我不住院，老大非要让我住进来，我来这家里的鸡也没喂。”

      “你让你邻居帮个忙就行了，年纪大了还是注意点好。”瘦大娘开解说。

      说话间一个中年男人拎着一袋子东西和盒饭进来了，他轻车熟路的和大家打着招呼，径直走到胖大娘病床前，大娘看孩子过来了，顿时来了精神从病床上坐了起来，嘴上说着这么忙，过来干啥。

      “我给你带了两身秋衣，我看你身上穿的那个不好了，你看我给你买了两套一套薄一点的，一套厚一点的。”他径自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来一些衣物。

      “你看这个料子怎么样，我给你买的牌子的，可不是你平时买的10块20块钱的，这个穿着舒服。”

      “花这个钱干什么？”胖大娘的嗓门格外的大，用手摸了摸衣服，里面又露出几件内衣来，“你这内衣也给我买了？”

      “嗯，一起也顺道买了。我们总不在跟前，你自己又舍不得买。”

      “大娘你看你这儿，又细心又孝顺。”我对面的马尾辫大姐也加入了谈话。

      这个中年男人看大家都把话题转移到他身上，显得格外不好意思，别看已经50多岁了，表情跟个孩子似的，他打开饭盒让老人趁热吃，自己则在旁边收拾。

      男人从洗手间出来拿着洗好的水果搁在碗里，低低的说：“我和我哥问过大夫了，说明天可以出院，我白天上班没法过来，出院的时候只能让大哥过来。”

      “没事没事，你这工作这么忙，就别往这里赶了，也别买啥东西，家里还有两个上学的，都需要钱，一花好几百的。”大娘心疼的说，中年男人领着水瓶打热水。这个忙活劲，又是惹得周围的大娘们一阵称赞。

      “抓紧走吧，路上还有半小时呢，天黑路上不安全。”

      “现在都有路灯怕什么。”中年男子拗不过老人左右检查了一下，在大娘再三催促下走了。我算了一下时间，一共一个小时。

      大娘拿着孩子送过来的衣服比量着，  “我说不让孩子买，你看看弄了一堆的吃的，我哪里吃的完。”

      “你看你儿子都多孝顺，大儿子大气，小儿子心细。”瘦大娘附和说，看来两个人都住了几天，相互之间比较熟悉了。

      “是呀，这小儿子就是心思细，这身就是小儿子买的，我自己都买不了这么合身的。”胖大娘更是高兴的满屋子转悠，来展示一下身上的衣服。

      “不过还是闺女好，我就是想要个闺女”胖大娘羡慕的看着瘦大娘。

      “我还缺个儿呢，我就有两闺女。两个都嫁了，还都是远嫁，一个都指望不上。”马尾辫大姐在柜子里面不知道找着什么，显得有点烦躁。

　　测血糖的时候瘦大娘是6.5，胖大娘17.6。胖大娘自顾自的嘀咕，怎么又高了，这是吃什么了？

      晚上瘦大娘的闺女给她细细的擦拭着身体。又端来了一盆热水，从病床上将老人扶了下来，让老太太坐在椅子上泡脚。胖大娘看了一会自己躺在床上犯迷糊，隔一会翻一下身体。

      “出院了不去孩子们那里住？”瘦大娘洗漱完躺在床上，此时陪护的老二又做回到阳台玩手机。

      “都上班，孩子们都忙，光自己在家也没意思，还是回自己家去。”胖老太太起身看向窗外。

      “俺这两个孩子说我，娘你也别活这么大年龄了，就活我们老娘那个年龄就行，我老娘活到了97，我可活不了这么大年纪，到时候吃喝在床上给孩子们添负担。”说完胖大娘自嘲的笑笑。

      “你明天出院去哪？”瘦大娘轻轻的问

      “回家，明天老大过来接。”

      “住老大家？”

      “他们家一上班都没人的，吃个饭咱喜欢吃软一点，他们吃的硬，不习惯，我回老家。”

      “那你得注意一点，一个人在老家的。”

“嗯嗯”胖大娘显得有心事，我们其余的几个人在旁边胡侃着，她始终一个人安静的看向窗外，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屋子里面少了胖大娘逐渐安静下来，大家都彼此不说话。良久只见胖大娘起身拿起暖水瓶给杯子续上了一杯水，喝了之后就躺下了。我因为挑床睡不着，胖大娘的咳嗽声时不时的传到我耳朵里。

      第二天一早胖大娘的大儿子过来了，给他办好了出院手续。

      “这次还不错报了50%”

      “一共多少钱？”胖大娘心疼的问

      “一共8500，这样咱就只用掏4000多块钱。”

      “还得4000多，这样你和老二一人一半，每个人2000。”胖大娘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的说。

      胖大娘被接走了，大家一起站起来相送，瘦大娘拉着胖大娘说，“多保重自己！”

      “大姐祝你也早点出院！”胖大娘笑着和大家挥手告别。

    晚上巡房的大夫看着空了的床位嘀咕：“怎么还把开的药都给退了，这病还没好利索就急着办出院，也不知道家属怎么想的。”

      瘦大娘听到后很久都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