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Seven
时日如飞。
过了四十,更是如此。
兔女士也没有仔细去计数,到底和那人失联了多久。
她只是渐渐生出一种荒岛余生的感受,一天一天过着她的生活。
那天早上,她还在床上躺着就听下面铁拉闸门咯吱作响。
一个筋斗翻起来,她几乎要短衣短裤蓬头垢面就冲将下楼。
忽然心下一懔,悄悄掀起卧室窗帘一望,哎,原来是剪草的小伙子带着一群小伙伴来帮忙打理花园。
兔女士洗洗脸,刷刷牙,抓出一件口袋版连衣裙套身上,这才施施然走下楼去。
有个第一次的小伙子,一脸笑意,正在高高兴兴地修剪那棵高大得不像话的类似天堂鸟的植物。
话说一个雨季过完,这棵植物蹿高了太多,又结结实实长出来至少6片大叶子,尺寸大小类似西游记里面,孙悟空心心念念找到铁扇公主借来煽灭火焰山之熊熊大火的芭蕉扇。
这棵植物叫啥名,兔女士没研究,她只是知道这棵树,又不会绽放美丽的天堂鸟花朵,也不会结出硕果累累的芭蕉,只有大雨来时,雨打芭蕉添几分乐趣,可是,泰国人都喜欢屋前屋后装些遮荫挡板,山雨来时,到处是响声,这点雨打芭蕉的声音反而被淹没了。
咔嚓咔嚓,几剪刀过后,左右各没了三大片叶子。
兔女士招呼那小伙:帮我修修柠檬树吧。
小伙子露着白牙笑笑,把带队的,会英语的那小伙叫来。
兔女士看见一个多月未谋面的小伙子,明显状态好多了。脸上的浮肿也消了。上次他说过他生病了,住了一个月医院。兔女士猜他多半打了很多激素药,所以浑身都有点浮肿。
她忍不住问:为啥我家柠檬不结果子啊?小伙子微笑:现在不是挂果的季节。
上次问他为啥邻居家的缅桂树开那么多花,自家的怎么不开花,他也说不是开花的季节。
结果兔女士只能看着自家的这棵缅桂朝着蓝天白云生长,一点儿吐露馥郁芬芳的意思都没有。
看着他们把柠檬的枝枝杈杈剪下来,挂果的梦想也浮云一样掠过。
修剪的队伍,工作了快1个小时。
院子里没有了那些高低深浅的泰语,又安静了下来。
草剪短了,每一棵植物的周围都是一圈圆形的、松过的土。浇过水的花园,有点草香有点泥土味儿。那棵像酸木瓜一样,浑身带刺的植物,顶上开放了密密的粉色小花。这种花开的时间久,差不多有1个半月,一开始是西瓜红,然后会渐渐变粉,最后变白。到最后也不见凋零,省去飘零成泥碾作尘的悲哀了。
喝着咖啡,发着呆。时间却在一分一秒地过。
短信的一声响,惊醒了时光禅定里面的兔女士。
她看见一个陌生的电话给她发来的短信:请添加我的微信,详聊关于……的事。
指尖猛然间沁出汗水的感觉,兔女士慌忙地添加了那个微信。
微信号的照片是一个女子拥着一个小女孩。
她输入:您好。
这才想起来,本来应该先看看那人的朋友圈啊。
据说看朋友圈可以知道那人大概的社会状态,生活态度啊,生活半径啊,生活内容啊……现在,她还是对这个人毫不知情,对她与那人是什么关系同样毫不知情。
那人回话了:我是路海的前妻。
一瞬间看见那人的名字,兔女士有点回不过神来。
呃。
那边接着输入:路海,过世了。
兔女士举着的手机变得沉重无比。
那边说:他在柬埔寨遇到车祸了。一车人都死了。
兔女士看着输入的句子,适宜的标点符号,让人不适应的内容。
他们去看了那片地,然后返回金边的路上,车子开下了悬崖。
接着,沉寂了。
兔女士机械地打了一句:掉进大海了?
对的。大海里。他的尸体没找到。
兔女士勃然一怒:没找到尸体,怎么知道他死了?
那边接着写:找了10多天,没有生还的迹象。同车的人,都已经找到了。
兔女士颓然放下电话。
好莱坞电影的情节吗?她问自己。像是那种更古不变的镜头,海浪把那些被大海吞噬的事物吐出来,冲到沙滩上,然后烈日暴晒,无边无际的大海,看不见的海平面。
她忽然想起一个很大的疑问:电话呢?路海的电话怎么回事?
那边过了很久才写了一段话:电话在去看地之前就被偷了。幸亏被偷了,所以才能联系上你。出事之后,大使馆积极介入,警方在金边找到了路海的电话,然后才通知到我。我拿到他的电话,重新做了系统更新,找到了你的联系方式。
兔女士在餐凳上枯坐,守着一张干净的桌子。上面只放着一只花瓶,插着一把红色的带着一圈银边的玫瑰花。
窗外的车声,阳光都从她的世界远离了。兔女士如同在一场禅定当中,无思无念。
似乎只是极短的时间,又似乎已经过了许久。
兔女士的手脚都隐隐发冷,她想着的确是白露过后了,天气真的凉下来了。
脸上也是隐隐的凉,又觉得眼睛有点胀痛,想是泪水流得太多。
她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关于福报的话题。
有福报的人做什么都很容易,都顺理成章。福报不够就会反反复复地遭受折磨。
然后,福报要靠修来。
这倒好,那人这辈子也没得修了。
怎么办,他到底会去哪里?去到六道的哪一道?
然而,因果又岂是兔女士可以看清的。
等到兔女士稍微回过神来,她才发觉那个前妻又给她发了一条信息:我想去趟清迈,给路海收收东西。
兔女士回复:好的。你订好航班通知我,我去机场接你。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