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楼的昆曲就咿咿呀呀地响起来时,我正把英文版《简爱》看完。
图片来自网络刚下了大暑后的第一场雨,接着就是昏天黑地地暗下来以及猝不及防的大停电。蝉嘶得厉害,我搬了椅子到走廊上,看寂寂的山村慢慢沉进夜的黑暗里去。山居生活的好处还是有的,时光静谧,天青云淡,简直不像是这个世纪的模样。
山居雨前我摸过手机,一如既往地,翻看消息,给莫夏发的好友请求仍然没有通过,其实这条好友请求是我在15年除夕发出去的,莫夏当即访问了我的空间,应该是太久没见,他无法判定是不是我,就把动态一条条翻看,最后认定,再也没有后话。我和莫夏最后的交集,就是这条等待验证的好友请求。它一动不动地躺在QQ列表上,将近两年。
在这期间,我陆陆续续交了三个男朋友,平静地恋爱,平静地生活,平静地分手。在朋友面前,幸福与果断都是显而易见的。没人知道我心里的黯淡无光,如死水般平静。细细数来,和莫夏已经三年没有联系了,将近一千个日子,原本以为会度日如年的,没料到,竟是风平浪静得很。这两年,莫夏就是心里一块结疤的往事。从不提起,从未忘记。
世界上美丽的相逢大抵是相同的,而错误的相遇,却各有各的心酸。我与莫夏第一次见面,我从来不觉得它是错误的,至少在今天以前。
莫夏属于那种站在人群中会发光的人。他对人笑,就像世界一片春花灿烂,没有任何阴暗面。我没有看过圣母玛利亚的微笑,但是要打个比方的话,那就是莫夏的笑。
莫夏是乐观主义者的典型,他的口头禅是:只要朝着太阳,就不会有阴影。我却认为,只要有人,有欲望,这个世界就不会是一尘不染的。我坚信:有太阳的地方必定会有阴影,任何事物都有阴暗面。
对的,我和莫夏就是在这样一个针锋相对的场合认识的。那是一个朋友的婚宴,饭桌上大家谈到婚姻究竟是不是爱情的坟墓,我们就这样发表了各自的观点。吵吵嚷嚷之后,倒觉得彼此都有趣,就留下了联系方式。
后来慢慢熟悉,我知道了莫夏是学古建筑的高材生,典型别人家的孩子。成熟懂事,体贴而有责任心。他已经工作一年了。看他画图纸,简洁俊朗的笔触,将亭台楼阁的造型勾画得栩栩如生。不像我,天生没有艺术细胞,美术课线画不直,书法课字写不正,天天瞅准机会就想要怎么逃掉几节高数课。
似乎,每个人在恋爱时候,都是后知后觉的。轰轰烈烈大张旗鼓摆蜡烛吼喇叭的毕竟少数。
图片来自网络冬天的晚上,我在图书室读张爱玲的《倾城之恋》,灯光暗暗的,我坐在靠窗的角落,一边记笔记,一边撮撮手跺跺脚。南方的图书室可没有暖气,人多,还得大开着窗。直到自习课的铃声响了,人群在身边跑动起来,我打开手机打算签到。五个电话一条信息跳进眼里来,是莫夏的,都是两个小时前的事。
看到信息快到小荷塘来。小荷塘是学校的露天大礼堂。急匆匆赶过去,看到冻得瑟瑟发抖的莫夏,情难自禁给了他一个拥抱。这算真正的开始。
当我把莫夏告诉朋友大平和老龙时,他们足足捶胸顿足了几个小时。说了一系列好白菜被猪拱了,睁眼瞎,天上掉馅饼之类挺伤人的话。毫无疑问,他们眼中的好白菜、睁眼瞎和馅饼都是莫夏。最后他们一致认为,我应该去看看泰剧《初恋这件小事》。当初他们的提议方向是正确的,只是没有料到我会矫枉过正。
图片来自网络我真的去看了小水和阿亮学长的爱情,和莫夏。电影结束时我对莫夏说了:我一定会为你变得很优秀!当时莫夏的回答也是非常圣母玛利亚的:你不需要太累,你这样子很好。后来事实证明,我确实变了,但是否更优秀,真不知道。事实还证明,莫夏当时的话是发自内心的。
莫夏工作不算太忙,大部分时间是去做建筑评估,或者在工作室画图纸。闲下来就和我满城游荡。看江边古民居、百年大榕树、泡旧书店,小酒吧听乐队演唱。如果是现在,我会说那才是生活真正的样子,每天除了工作和读书,就开始消享人间烟火,听暮鼓晨钟,让生活慢下来,让生命充盈着。
图片来自网络可是慢慢的,我开始慌了。莫夏那么优秀,前程万里无云,他当然可以在工作之余选择有情调的诗意人生。我呢,学业一团糟,长相很一般,前途渺茫。看过太多糟糕的拖油瓶的故事,我不要做拖油瓶。
我开始努力,非常努力起来。给自己制定了非常“科学”的作息时间,每天除了泡图书室就是跑培训班,周末各种社会实践。我再也不跟莫夏满城跑,平时最多的联系就是:我上课了。我上班了。好累,睡了。
依旧是冬天。那年,老龙在准备读研,大L准备考公务员,周围的同伴天天扎图书室,报培训班。大家都知道,竞争越来越大了,工作和生活的压力接踵而来。我明白自己大学几年专业到底是过关的,工作没有问题的,我不慌。但是我又很慌,大家都那么优秀了,我落在后边,我追不上莫夏。
莫夏说:
你该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生活。
别人所谓的优秀与成功不一定适合你。
初遇时的针锋相对这时候回来了,我和莫夏又站在了不同的立场上:
因为你已经那么优秀了,你不担心会失去什么。
不成功的人是没资格说自己适合什么样的生活的。
图片来自网络我们大吵一架,后面的话,也就记的模棱两可了。似乎女孩子都喜欢赌气,吵架,电话不接,删QQ、清微信,拉黑名单。这是硬伤,自欺欺人。
我去另外一个小城实习,整整两个月没有联系。再找莫夏,号码换了,他托朋友留下话:当初我是说真的,你可以不用那么优秀。
晴日晚灯莫夏还在这个城市,但是我知道,不必找了。我的努力并没有使自己改变多少,我依旧做着普通的工作,线条画不直,字写不端正,看到数字就犯头痛。但是,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样子了。
不是吗?谁都不会是当年的样子了。
我不再开口成功闭口优秀地喋喋不休。找一份自己并不反感的工作。闲暇时间写字读书,养花泡茶。背起背包就可以坦坦荡荡,北极村布达拉贝加尔随处可歇。
夏雨依旧淅淅沥沥,夜还不深。我终于还是把那条等待验证的好友请求删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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