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

夜行

那一弯被风吻得害羞的月亮躲进了云层里。冬天在一场宏大的梦里把冷的漩涡一再抛撒。长街被路灯的光铺了一地寂寞，路上的行人如我般走在这寂寞里。

我的耳畔有凌乱的足音和风低吟的声音，我试图标出这些声音的平仄。一片柳树的叶子在我眼前盘旋，它被风握在手掌里飘着，飘着。

这时节路灯的光都透着冷，因为这灯光，我的影子便躺在地上，它随着我行走，随着我疲倦。它的来处源于我，它的去处是我的去处，它主宰不了自己，如同我决定不了自己的悲喜。

我痛恨这由不得自己，我在心底自戕。我想祛除自己的懦弱；祛除掉自己的假面；祛除掉自己的忧虑与苦痛……如果这祛除是需要连皮带骨的，我也愿意。我不能伤害人间但我可以伤害人间里的我。

或者是我不惯于畅饮这车水马龙里的人间烟火。每一个清晨打开窗，我希望自己的眼底是一片海，海潮汹涌着或者海水低吟着，我看到一叶漂浮在海里的舟，那舟让我想到远方，想到一些英雄梦想……

当黑夜擎起它无涯的黑，我掩藏在心底的情绪一一漂浮了出来。其实我知道能够泅渡自己魂灵的是自己心底的那片海。当畏惧来临时，任人潮拥挤依然畏惧；当寂寞穿过胸膛时，任身边如何喧嚣依然寂寞。

夜风是冷的，落尽银杏叶的树枝空空地伸着枝桠，它们聚拢的姿态想要抓住些什么？

我从市井的刑房里走出，我走在冬天的夜里。我询问风，叩问自己，得到与失去，落寞与无奈?我的影子比我还苦楚，它被路灯的光移到了冰冷的水泥墙上，弯曲或着被拉长。它是我，又不是我。

走在人间，我不止一次地询问自己，谁是你，你又是谁？我在晴朗的天空下问自己，我在夜里这样问自己；我对着冬天最冷的风，我对着春天盛开的花这样问自己……没有答案。

此时我的脚步声快要被街上的汽笛声淹没，那声音充满疲惫。它说，人生的路上，你是赶路的人，别弄丢了自己！

我知道，无论是在热闹的街市还是这安静的夜里，我们都是赶路的人。我想起陆潇的诗句“赶路的人，稍不小心会绊倒。在万千说辞里，有人安静，有人慌张，有人翻遍所有的书柜找不到自己。”

在这个冬天的夜里，我与自己的影子同行，它诉说它的情非得已；我痛诉我的身不由己，其实我们都不想丢失来时路上的自己。